事件·其之二 恶魔的微笑 乐观的沙亚宾
“实在冷得要命。报告完成去喝个热咖啡吧!最好是热得烫嘴。”
将犹太医院的候诊室当成一个小型的临时调查中心,沙亚宾正盯着格鲁宾巡官。还好,如果刚才没有喝上几杯伏特加,明天一定得肺炎,巡官这样想着。
“嗯,确定有两响枪声吗?没有错?”
“没有错!确实是两声枪响。”
“连续的吗?”
“没有,稍微有间隔。‘碰’!以后,有男子的笑声和女子的哀号。之后,马上就是第二声‘碰’!大约间隔两秒到三秒。”
有疑问的话,可以问食品店的老板……几乎说出这句话,急忙又吞回去。
“笑声呀?边笑边杀人?”
沙亚宾蹙起眉头,脸颊泛红喃喃自语。
“听起来还真残酷。到底怎么个笑法呀?”
“这个嘛,笑声像爆发出来似的,又急又短……感觉像是恶魔一样,就是这种节奏。呵、呵、呵、哈……”
格鲁宾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候诊室回响,他本人倒是一副相当认真的表情,只是给人的印象相当怪异,不协调。
“也就是说,笑得一点也不文雅啦!”
“唔……你到街口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家伙的身影吗?”
“是的。”
“那条路上都是拥有大庭院的房屋,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当时你的手表几点?”
“十点十八分。”
“嗯,时间吻合。听到第一响枪声是九点三十二分吧?”
“嗯。”
“不用说,这个时间就是调查的基准点……”
“没有错!”这种事连那位老板也知道呀!心中不由得又这么想。
“你到场的时候,被害人还在走动吧?”
“是的!像梦游症一样,脚步踉踉跄跄,没多久就跌倒了。”
“离被射杀的地点有多远?”
“最多五公尺左右。我听到枪声后跑过街角,应该是一分或一分半钟。”
“嗯,五公尺左右。那,临死的时候说的话,你再重复一遍。”
“‘威古斯列鲁射的……霍得鲁·威古斯列鲁……’这么说。然后又说‘真不甘心……’,就这样。”
“她的确说‘霍得鲁·威古斯列鲁’吗?”
“的确!”
“这是很重要的事。你确定没听错?譬如,‘霍得鲁’、‘厚得鲁’搞混了……”
“哦,不会的。也许临死之前发音有点不准或是听错,但是‘威古斯列鲁’这几个字肯定不会错。因为重复说了两遍。”
格鲁宾巡官刚走,接力似的,俄罗斯人刑警和赶到医院验尸的日本人法医也相继出现。医师让刑警先和沙亚宾谈话。自己一个人看着墙上的静物画,站在暖气机前让冰冷的身体暖和。
“发现什么吗?”
“这个!”手帕包着一个弹壳轻轻放在沙亚宾面前的桌子止。
“掉在陈尸地点不到五公尺处。已经用红墨水画圈标示,稍后可以去看看。是不是射杀该女子留下的子弹所留下的弹壳,还没鉴定,不过现场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点三二口径哪!你们干得很好。不过,再找找看吧!明天早上以前道路禁止通行。应该还有一颗弹壳。另外,霍得鲁·威古斯列鲁这个男子听过吗?”
“威古斯列鲁吗?当然。德裔的坏蛋,在德国人之间使用得奥特鲁·威古斯拉雅的名字。”
“怎样的一个男人?”
“说起来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喜欢欺骗女人,再过两三年,恐怕哈尔滨的女人要被骗光了。听说他养的狗稍稍咬到他的手,立即被射杀,还在尸体前大啖三明治,是个冷血的人。”
“那就简单多了。也就是说,那名妇女在被威古斯列鲁开枪射击后,任她自行死亡。好!先调查他的行纵,监视他,手续办好了,黎明前再逮捕。”
刑警出门后,法医离开暖气机走向沙亚宾。
“医师!今天晚上折腾你啦!”
“不不,你们得忙上个整晚才是辛苦呢!我什么也没做。今天晚上我在不在都一样。死亡时间早就确定了吧?”
在哈尔滨住了三十年的老医师,用流利的俄语回答。
“子弹两颗。一颗贯穿肺部上方停在背部。另一颗打中项链的相片坠子嵌进锁骨下方。要取出来吗?”
“明天也行,麻烦你了。但是依照中弹的情况,不会马上死亡吗?”
“没错!只要没有伤到大动脉,结果就会有所不同。大抵还是因人而异,不能一概而论。”
“有自杀这方面的可能吗?”
法医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不是接触性的射击。皮肤没有烧焦,毛皮大衣也没有烟硝渣,再怎么看都应该在距离三公尺以上的地方发射。你可以看看衣服。”
“是吗!走吧!我们有必要先调查她的身份。”
一步步走在洁白、干净的走廊。在尽头处,搭上运送病患的电梯,缓缓的降到地下室。进人停尸间,正在为深夜出任务发牢骚的二位刑警,立刻住口站起来。仰躺横陈的女性尸体,燃烧般火红的头发蓬乱披散着,半开的眼睛,像是瞪着头顶上的钟似的。视网膜应该映照不出半点东西,可是蓝色的眼珠看起来直勾勾盯着钟面的数字盘。缀点着口红的小嘴微启嘴唇,脸色似乎没有残余任何痛苦。
沙亚宾沉着脸,慢慢的划个十字。
“美丽的女人哪!死前大概连为了什么被杀都不知道吧!真可怜!”
用手帕将脸盖上。奶油色的晚礼服,胸前朱红一片,沙亚宾不忍卒睹,眼光移向部下。
“毛皮大衣就是这件。口袋搜过了,没有什么可供参考。”
沙亚宾小心的翻出口袋,有公共汽车票、莫德伦剧场三等座入场券的票根,比较有关系的东西就是毛皮大衣内里所绣的“塔加娜·格列果列娃”的名字。仔细推敲,这件毛皮大衣并不新,格列果列娃也许是以前主人的名字。礼服是人造纤维,毛皮大衣是仿骆驼毛,沙亚宾感觉被害者绝对不是富裕的妇人。像灰姑娘一样,可爱的小脚穿上涂着银漆的舞鞋,礼服上披着毛皮大衣,看来像是从哪儿的舞会偷偷的溜出来的。
“没有手提包吗?”
突然被问,两位刑警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咬着嘴唇,回答没有注意到。
“唔,有点奇怪。妇女出门,就算忘了穿鞋,也不会忘了手提包……会不会被抢走了?”
沙亚宾虽然喃喃自语,却也认为只要抓到威古斯列鲁就一切OK,没啥了不起。可是,事情往往和预期相反,没有那么容易切割。原本以为不可能形成的犯罪,却纠缠得难分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