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说实话,你是史上最逊的调查员。”多米妮克说。

“至少我在问问题啊。”露丝反驳道。

“那只是因为我插不上嘴。”

默娜和克莱拉走进小酒馆,加入另外两个女性朋友的行列。她们坐在壁炉前,里面点燃的火与其说是有必要,不如说是摆样子。

“她问安德烈·卡斯顿圭他的那‘活儿’有多大。”

“我才没有。我问的是他是个什么样的‘傻鸟儿’。这是不一样的。”

露丝举起拇指和食指,比画出两英寸的样子。

克莱拉禁不住嘻嘻笑了起来。她经常想问画廊老板们同样的问题。

多米妮克摇摇头,“然后她又问另外一个——”

“弗朗索瓦·马鲁瓦?”克莱拉问。她本想把画家们交给多米妮克和露丝,而由自己来对付画商们;但她现在还不想见卡斯顿圭,尤其在他打来祝贺电话,还有她和彼得的谈话之后。

“是的,弗朗索瓦·马鲁瓦。她问他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用。”露丝说。

“结果呢?”多米妮克逼问道。

“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有用。”露丝承认。

“那么说,这顿盘问后,没人承认杀了莉莲·戴森?”默娜问道。

“他们把持得出奇地好。”多米妮克说,“尽管卡斯顿圭的确说走了嘴,说他的第一辆车是辆格雷姆林。”

“他不是精神不正常吧?”露丝说。

“你们俩收获怎么样?”多米妮克问,伸手去够柠檬汁。

“我不确定,”默娜回答,几乎把碗里的腰果一把抓光,“我喜欢你刚才对付诺曼德那个家伙的招数,当他提起丹尼斯·福廷的时候。”

“你指的是什么?”克莱拉问。

“嗯,就是你告诉他你亲自邀请了福廷。实际上,现在想起这个,这又是个谜。丹尼斯·福廷来这里干什么?”

“虽然不想告诉你,”克莱拉承认,“但我的确邀请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孩子?”默娜问,“他那样对待过你。”

“嗯,如果我把每个曾经拒绝过我的画商和画廊老板都拒之门外,这地方就没人了。”

默娜已经不是第一次真心佩服克莱拉了,能够有这么宽容的心,又有这么多值得宽容的事。设身处地把自己放在这种情况下,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在残忍的艺术世界里存活下来。

她想知道还有哪些人得到了宽恕,受到了邀请,虽然在外人看来本不应该。

加马什已经事先打了电话,现在他正在位于蒙特利尔圣丹尼斯大街的福廷画廊后院的停车场泊车。这个停车场是员工专用的,但现在是周日下午5点半,大多数人已经回家了。

他钻出车,四处张望着。圣丹尼斯是蒙特利尔一条具有国际化风采的大街,但后面的小胡同却肮脏不堪。用过的安全套,空针管,扔得到处都是。

华丽的外表下,掩藏着污秽。

那么哪一面是真正的圣丹尼斯呢?他一边锁车,一边想,走向那条生机勃勃的大街。

福廷画廊的玻璃前门是锁着的。加马什正在找门铃,丹尼斯·福廷出现了,满脸笑容地为他打开了门。

“加马什先生,”他说,伸出手与探长握了握,“很荣幸再次见到你。”

“哦,不,”探长说,微微鞠了一躬,“是我的荣幸。谢谢你这么晚还见我。”

“给了我个机会赶点工作。你知道怎么回事。”福廷小心翼翼地锁上门,向探长挥了挥手,示意着画廊里面,“我的办公室在楼上。”

加马什跟随着这个比他年轻的男人。他们以前见过几面,因为福廷曾去过三松镇,当时在考虑给克莱拉办个画展。他大约40岁,举止优雅明快,身穿一件裁剪考究的上衣,敞领的衬衫熨烫笔挺,黑色牛仔裤。衣冠楚楚,时尚潇洒。

他们一起上了楼。福廷兴致勃勃地讲解着挂在墙上的一些画作,探长一边仔细倾听,一边留意着画廊里是否有莉莲·戴森的作品。她的风格非常独特,一眼就能识别。但是四面的墙上,虽然有一些非常不错的画作,却没有戴森的。

“喝点咖啡?”福廷指着办公室外的一台卡布奇诺咖啡机。

“不了,谢谢。”

“那来点啤酒?现在天有点热了。”

“好的。”探长回答,尽量让自己在福廷的办公室里显得随意些。福廷刚一出门,加马什就俯过身去,快速浏览着桌上的文件。主要是与画家们签的合同,还有一些为即将举办的画展做的宣传模型图。一位是着名的魁北克画家,另外一位加马什从未听说过,很可能是个处于上升期的新人。

但在他目光所及处,没有看到莉莲·戴森的字样,也没有克莱拉·莫罗。

加马什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就在福廷踏进办公室门的那一刻,他回到了座位上。

“来吧。”画廊老板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啤酒和一些奶酪,“我们总有些葡萄酒、啤酒和奶酪备着,这一行的工具。”

“不是画板和画刷?”探长问道,拿起杯壁上挂着冷凝水的冰啤酒。

“那些是有创造力的人用的。我只是个小商人而已,架在才华和金钱之间的桥梁。”

“干杯。”探长举起玻璃杯,福廷也举起来,两人都满意地抿了一口。

“有创造力的,”加马什重复道,放下杯子,接过一块斯蒂尔顿干酪,“但画家们也是情绪化的,有时变化无常,是吗?”

“画家?”福廷问,“你指的是什么?”

他大笑起来,笑容轻松愉悦。加马什也忍不住笑了。你很难不喜欢这个人。

他知道,对于画廊这一行来说,魅力也是一种工具。如果需要,福廷递上的是奶酪和魅力。

“我认为,”福廷接着说,“这取决于你把他们比作什么。比如说,把他们比作残暴的土狼,或者说饥饿的眼镜蛇,这种比喻对画家来说就很合适。”

“听起来你好像不怎么喜欢画家。”

“实际上,我喜欢他们。但更重要的是,我理解他们。他们的自尊,他们的恐惧,还有他们的不安全感。很少有画家和别人相处时能感到自如,大多数人选择在画室里独自安静地工作。‘他人即地狱’这句话,肯定是位画家说的。”

“是萨特说的,”加马什说,“是位作家。”

“如果你与出版商聊一聊,也许他们和作家们打交道的感觉,与我对画家的感觉是一样的。在我看来,这些画家们在小公寓里的画架上努力捕捉的,不仅仅是现实的生活,而是神秘,是灵魂,是作为人内心深处矛盾的情感。而且他们大多数人都讨厌并且害怕别人。我理解这一点。”

“你理解?为什么呢?”

出现了片刻沉寂,气氛稍显紧张。丹尼斯·福廷虽然和蔼可亲,但却不喜欢尖锐的问题。他更喜欢主导对话,而不是被主导。加马什意识到,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倾听,被默许,或者被人奉承;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决定被别人接纳。在充满脆弱人群的世界里,丹尼斯·福廷是个强势的人。

“我有个理论,探长。”福廷说,跷起腿,抚平牛仔裤,“那就是大多数的工作都是自我选择的。我们可能会慢慢适应一份工作,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走上一种事业正是因为它适合我们。我喜爱艺术,但我画得不好。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尝试过了。我确实曾经想过当一名画家,但是痛苦的失败却把我带上了我注定要走的道路:发现别人的天赋。这是个非常好的搭配。我以此谋生,不仅过得很好,而且被伟大的艺术所环绕着,还有伟大的艺术家。我成为这创作文化的一分子,却不必承受亲自创作的煎熬。”

“或许你的世界也并不无痛苦。”

“没错。如果我决定要代理哪位画家,而他的画展却失败了,那对我的影响会很糟糕。如果那样,我就会努力挽回,给大家造成这样的印象,那就是我大胆敢为,勇于承担风险,属于前卫派。这总是很奏效。”

“但是画家……”加马什说,故意欲言又止。

“哦,那你就明白了。他会受到惩罚。”

加马什看着福廷,努力不显露出自己的厌恶感。就像画廊所在的大街,福廷有着吸引人的外表,掩藏着的,却是相当肮脏的内在。他是个机会主义者,靠别人的天赋吃饭,靠别人的天赋发财。而大多数的画家自己却只能勉强维持生活,并且承担所有的风险。

“你保护他们吗?”加马什问,“有人批评他们的时候,去支持他们?”

福廷看起来既惊讶又觉得可笑,“他们是成年人啊,加马什先生。有表扬,他们承着;有批评,他们也得担着啊。对待画家像对待孩子一样,这绝不是个好主意。”

“也许不像对待孩子,”加马什说,“而是受到尊重的合作伙伴。如果一个受尊重的合作伙伴遭到攻击,你不会站在他那边吗?”

“我没有合作伙伴。”福廷反驳,笑容仍然挂在脸上,但似乎有点凝固了,“这会很麻烦的。你肯定能明白,最好不要支持任何人。这会让你失去判断力。”

“很有趣的视角。”加马什说。这时他明白了,福廷肯定看到过工厂袭击案的视频。福廷的话很含蓄地暗示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福廷和世界上所有其他人都看到了他的失败,在保护自己人时的失败,为了救他们。

“正如你所知,我没能保护我自己的人。”加马什说,“但至少我努力了。你不会吗?”

显然,福廷没有料到探长会如此直接地面对这件事。这让他有点乱了阵脚。

其实并没有你显得那样沉稳,加马什想,也许你更像画家,虽然你不想承认。

“幸运的是,人们并不会真的向我的画家们开枪射击。”福廷最后说道。

“不,但还有其他形式的攻击和伤害,甚至是杀戮。你可以谋杀一个人的名声,你可以杀掉他们的干劲和渴望,甚至是他们的创造力,如果你用了足够的气力。”

福廷大笑,“如果一个画家这么脆弱的话,那他要么应该改行,要么干脆别出门。直接把画布扔出来,然后赶紧锁上门得了。但我认识的大多数画家都有很强的自我,很大的抱负。他们希望获得表扬,获得认可。那是他们的问题。正是这个使他们脆弱。不是他们的天赋,而是自我。”

“但是你承认他们是脆弱的?”

“是的,我刚刚说过。”

“那你是否承认这种脆弱会使一些画家恐惧?”

福廷迟疑了一下,感觉到前方有陷阱,但不确定到底在什么地方。他点点头。

“恐惧的人会猛烈攻击别人?”

“可能是吧。我们到底在谈些什么?这好像称不上是一场愉快的周日下午闲谈。估计你也并不想买我的画。”

突然,它们变成了“我的”画。加马什注意到。

“不,先生。我会马上告诉你的,如果你迁就我一下。”

福廷看了眼手表,所有的技巧,所有的魅力,都消失了。

“我想知道昨天你为什么参加了克莱拉·莫罗的庆祝会。”

加马什的问题让福廷先是张口结舌,随即仰天大笑,根本没有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难道这就是你来的目的?我被搞糊涂了。我不可能犯了什么法吧。再说,克莱拉本人邀请了我。”

“真的吗?但客人名单上没有你。”

“我知道没有。我听说了她在博物馆的预展,决定要去。”

“为什么?画展的事你变了卦,你们俩的关系不怎么好。实际上,你羞辱了她。”

“她对你这么说的吗?”

加马什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地盯着对方。

“肯定是她。你还会从别的什么地方听说呢?我现在想起来了,你们俩是朋友。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来威胁我?”

“我是在威胁你吗?恐怕很难有人相信吧。”加马什把啤酒杯向画廊老板倾斜了一下,后者依然很吃惊的样子。

“除了拿枪对着我,还有其他的威胁方式。”福廷抢白。

“没错,这是我刚说过的观点。有不同的暴力方式,不同的杀人不见血的方式。但是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威胁你。”

他真的这么容易被威胁吗?加马什怀疑。他如此脆弱,以至于与一位警官的简单谈话会让他感觉是场攻击?也许福廷真的更像他代理的那些画家,虽然他不愿相信。也许他也生活在恐惧中,虽然他不愿意承认。

“我马上要说完了,然后就把剩下的周日时光还给你。”加马什说,语气让人愉快,“如果你觉得克莱拉·莫罗的画不值得你花时间,为什么你还要参观她的画展呢?”

福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了一会儿,盯着加马什,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满是酒味。

“我去是想向她道歉。”

现在轮到加马什吃惊了。福廷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轻易认错的人。

福廷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很显然,对他来说这很困难。

“去年夏天我去三松镇和克莱拉谈画展的时候,我们在小酒馆喝了一杯,一个大块头的男人服侍我们。不管怎么说,等他离开后,我说了他点不好听的话。后来,克莱拉因为这事责备了我,我特别生气,发了脾气,取消了她的画展。这件事很愚蠢,我几乎立刻就后悔了。但为时已晚,我都宣布了,不能自食其言。”

加马什盯着丹尼斯·福廷,在想能否相信他。但证实他的说法很简单,直接问克莱拉就行了。

“那么你去开幕式只是为了向克莱拉道歉?何必那么麻烦呢?”

福廷的脸微微发红,他向右方窗外看去。夜幕即将降临。外面,人们正开始聚集在圣丹尼斯大街大小露天咖啡座,喝着啤酒,马提尼,葡萄酒或者大罐的水果酒。享受着晚春这温暖而舒适的傍晚。

然而,在这安静的画廊里,气氛却既不温暖,也不舒适。

“我知道她会成名的。我向她提出了个人画展的邀请,因为她的画独具一格。你也看到了吧?”

福廷向加马什探了探身,不再包裹在自己的焦虑里,也不再防卫戒备。现在,他几乎有些不持重,很兴奋。谈论起伟大的艺术作品,他满是劲头。

这,加马什意识到,才是真正热爱艺术的人。他可能是个商人,可能是个机会主义者,或者是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自我主义者,但他了解并且热爱伟大的艺术,比如克莱拉的画作。

莉莲·戴森的艺术呢?

“我见过。”探长说,“我也同意,她非常棒。”

福廷开始滔滔不绝地解析起克莱拉的肖像画。那些细微的差别,缓慢的笔画之中又运用了一些细小的笔触。加马什听得入迷。他发现自己真心很享受和福廷的这段共处时光。

但他没有接着谈克莱拉的画作。

“如果我没记错,你当时骂加布里是‘该死的假娘们’?”

这话立刻产生了效果。它不仅令人震惊,而且恶心,可耻,尤其是在福廷刚刚描述过那些艺术之后——克莱拉创作的光明、优雅和希望。

“是的。”福廷承认道,“我经常说这种话。以前经常,现在再也不了。”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

“这也是你刚才说的,不同的杀人方式。我的很多画家都是同性恋。如果我知道新交往的哪个画家是同性恋的话,我就会指着别的哪个人,骂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这会让他们失去平衡,自乱阵脚。这是一种精神强暴。如果他们不反击,我知道我就拿下了他们。”

“那他们会吗?”

“反击?克莱拉是第一个。这也让我明白,她是与众不同的,一位拥有自己的声音、观点和骨气的画家。但这种骨气有的时候会带来不便。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温顺些。”

“所以你就解除她的合约,诋毁她的名声?”

“没管用。”他懊悔地笑道,“现代艺术博物馆把她挖去了。我是去道歉的。我知道很快她就会声名鹊起,名扬四方。”

“引起了你的私心?”加马什问。

“最好还是一切都没发生过。”福廷说。

“你去了之后怎样?”

“我去早了。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家伙,我曾经骂过的。”

“加布里。”

“没错。我意识到我也欠他一个道歉,所以就先向他道了歉。那天是个忏悔节啊。”

加马什再次笑了。福廷,终于显出真诚的样子了。加马什很容易弄清他说的是不是事实。实际上,这事太容易核实了,加马什确信他说的都是真的。虽然没有受到邀请,但丹尼斯·福廷还是去参观了画展,是去道歉的。

“然后你又去找了克莱拉。她怎么说的?”

“实际上,是她先跟我说话的。我想她可能是听到我向加布里道歉了。我说我很对不起,预祝她画展成功。我说真希望画展能在福廷画廊举办,但在现代博物馆档次更高。她表现得很和气。”

加马什能够听到福廷语气中的轻松,甚至是惊讶。

“她邀请我去参加那晚在三松镇的派对。我实际上晚上有约,但是感觉真的不能拒绝她了,于是我取消了和朋友的聚会,去参加了烧烤派对。”

“你待了多久?”

“说实话?没多久。路上要开很长时间的车。我只是和几位同行简单交流了一下,然后拒绝了几个平庸的画家——”

加马什想知道这里是否包括诺曼德和波莱特,他推测答案是肯定的。

“和克莱拉、彼得聊了一会儿,让他们知道我来了。然后我就走了。”

“你与安德烈·卡斯顿圭还有弗朗索瓦·马鲁瓦说话了吗?”

“我和他俩都说话了。卡斯顿圭的画廊就在这条大街上,如果你要找他的话。”

“我已经跟他谈过了。他现在还在三松镇,马鲁瓦先生也是。”

“真的吗?”福廷问,“我想知道为什么。”

加马什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那枚硬币。他把装硬币的小证据袋举起来,放在两人中间,“你以前见过这种东西吗?”

“银币?”

“请再仔细看看。”

“可以吗?”福廷示意着那枚硬币,加马什递给了他。“很轻。”福廷看了一面,然后是另一面,最后递回给探长,“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仔细盯着探长。

“我够耐心的了。”福廷说,“也许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了吧?”

“你认识一个叫莉莲·戴森的女人吗?”

福廷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该认识吗?是个画家?”

“我有她的照片,你介意看一下吗?”

“当然不。”福廷伸手过去,狐疑地看着加马什,目光落在照片上,眉头紧锁。

“她看起来……”

加马什没有接福廷的话。他是要说“很熟悉”,还是“死了”?

“睡着了。是吗?”

“你认识她吗?”

“也许在几次画展上见过。但我会见到很多人啊。”

“你在克莱拉的画展上见过她吗?”

福廷想了想,摇摇头,“我在那儿的时候,没有看到她。但我去得早,展厅里还没有多少人。”

“那烧烤派对呢?”

“我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所以也许她在,只是我没注意到。”

“她肯定在。”加马什说,把硬币放回口袋,“她在那里被杀了。”

福廷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有人在派对上被杀了?具体什么地方?怎么杀的?”

“你见过她的画吗,福廷先生?”

“那个女人的?”福廷问,冲着那张照片的方向摇摇头,现在照片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从来没有。我从来没见过她,从来没见过她的画,就我所知的情况而言。”

加马什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假设她是位优秀画家。她活着,或者是死了,哪种情况对画廊来说更有价值?”

“这是个可怕的问题,探长。”但是福廷还是思考了一下,“如果活着的话,她就会为画廊画更多的画去卖,也就意味着画廊会得到更多的钱。但是死了?”

“怎么样呢?”

“如果她的画非常好,那她的作品越少越好。可能会有竞标大战,那价格……”

福廷看着天花板。加马什已经有了答案。但他提出的是个正确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