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跟踪

高明的侦探在跟踪时是不会被人发现的,不是因为他太普通,而是因为他就像嫌疑犯的影子一样,他的存在很自然。

为避免将细节与线索混淆,请注意,无论刮风下雨,查尔斯·昂文先生每天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昂文在这个城市住了一辈子,他想出一个边骑车边打伞的好办法,那就是把伞把勾在自行车车把上。但这个方法会让他有点难掌控车的方向,也会影响视线,可如果他每天都要出于私人原因,挤出时间去中央车站一趟的话,那这点风险还是要冒的。

虽然昂文从骨子里就是个很低调的人,但他撑着伞骑车的举动还是让他在路上非常惹眼。他不停地按着车上的铃铛,前面的行人避之不及,带小孩的妈妈们赶紧把孩子拉到身边,而小朋友们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呼啸而过。在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他也心虚地不敢去看开车的司机。今天,他迟到了。他把早餐的燕麦粥煮糊了,把领带系错了,还差点忘记戴手表,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醒来之前做了一个梦,那个梦一直困扰着他,让他心神不定。现在,他的袜子又被雨水打湿了,所以,他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他在中央车站西入口的人行道旁下车,把车锁在一根路灯柱子上。车站入口的旋转门不停地转着,把一拨又一拨乘客送进外面的雨中,一把又一把黑伞迅速打开。昂文把自己的伞收起,走进候车大厅,抬头看了看时间。

昂文的手表是调查局送的,是为了表彰他二十年来对调查局忠心耿耿的勤奋工作。他的手表从来不需要上发条,却走得很准,和中央车站问讯亭上方正方形的大钟分秒不差。现在是早上七点二十三分,他还有整整三分钟时间,三分钟后,一个穿格子外套、戴灰色帽子、盘头发的女人就会出现在车站的南入口了。

昂文走到一辆卖早餐的小车前排好队,排在他前面的男人点了一杯咖啡,要加两份糖,不加奶。

“今天人挺少的,是吧?”昂文说,但前面的男人没有理他,也许,他怀疑这是昂文用来插队的诡计吧。

反正昂文也不想和别人搭讪。如果有人问他,他家离他的办公室只有七个街区,为什么他要每天早上绕远路来中央车站,他会说是为到这里来买咖啡。但这就撒谎了,这句谎话,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用说出口。

卖早餐的男孩子满脸疲倦,捣鼓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机,他胸前的名字牌上写着“奈维尔”三个字。此时,奈维尔正把一勺糖倒进咖啡杯,搅匀,然后又倒进一勺糖,再搅。昂文前面的男人一边等着这杯两份糖、不加奶的咖啡,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表,而昂文不用看表就知道,还有不到一分钟,穿格子外套的女人就会出现在南入口的某个地方了,可能是这边,也可能是那边。其实,昂文压根儿就不想喝咖啡,但如果真的在这里碰到了熟人,熟人问他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在这个时间来中央车站,他说他是来买咖啡时,手里却没有咖啡,那像什么样子呢?比谎言更蹩脚的莫过于根本没人相信谎言吧!

终于,轮到昂文了,奈维尔问他咖啡要不要加奶加糖。

“什么都不要,只要咖啡。拜托,快点!”

奈维尔小心翼翼地把咖啡倒进杯子,又小心翼翼地把杯子盖上杯盖,再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把杯子包起来。昂文一把抢过杯子,没有等奈维尔找零钱就走了。

早起上班的人们睡眼惺忪地走进候车大厅,大厅里回荡着广播报站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翻动报纸的声音。昂文看了看他永远不用上发条却永远准时的手表,结果,手歪了一下,热咖啡从杯子里洒出来,流到他手上,好烫。他一慌神,膝盖又撞到公文包,夹着伞的胳膊一松,伞掉在了地上。接着,他脚下一滑,鞋底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哧溜声。但这些都没有转移他的注意力。为了她,他还从来没有迟到过。现在,他已经走到高高的十四号站门前了,时间刚好是七点二十六分。穿格子外套、戴灰色帽子、盘头发的女人正匆匆走过旋转门,走进了清晨的中央车站。大厅明亮的绿色灯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甩了甩伞上的雨水,看着拱形的天花板,好像是想看天上还会不会下更多的雨。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嘴,打了个喷嚏,接着,又打了一个。昂文注意到这一个小小的意外,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打喷嚏,他兴奋得就像是一个发现了新档案的档案管理员。她昂首挺胸地走过候车大厅。整整三十九步(从来不会少于三十八,也绝不会多于四十),她走到离十四号站门几步远的地方,站在那里——她一直都是站在那里的。她的脸红扑扑的,手里紧紧抓着一把伞。昂文从外套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列车时刻表,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看了起来。他们俩(也只有他们俩)一起站在那里,等着。

在他遇见她那一天之前,曾经有多少个早晨她这样站在这里?在下车的乘客中,她到底是想见到谁?她很美,那是一种安静、孤独、低调的美,只有注意到她的人才能发现。她也曾经被谁辜负过吗?那个人是故意的,还是由于无法抗拒的命运才身不由己?但作为调查局的文员,昂文的职责并不是追根究底,更不是深入调查。八天前,他来到中央车站,当时,他就是很想离开这个城市一段时间,于是,他买了一张火车票。但当他看到这个穿格子外套的女人时,他留下来了。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很好奇,而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停止这种好奇心。但这是私事,她就是他此行的原因,仅此而已。

隧道里吹来一阵风,吹起她的外套下摆。七点二十七分,火车开进车站,和往常一样,又晚点了一分钟。火车停下来,发出嘶的一声,闪闪发亮的玻璃门滑开,成百上千名身穿黑色雨衣的乘客从火车上蜂拥而下,走出站门。人群走到她面前时一分为二,她踮起脚尖,左右张望着。

最后一名乘客也匆匆走过,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昂文把列车时刻表放回口袋,把伞夹在胳膊下面,拿起了公文包和咖啡杯。这个女人仍然孤独地站在那里,他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应该为这种感觉内疚吗?可是,只要还没有人为她停下脚步,她应该会每天继续来中央车站,而他也才能继续看到她。现在,她开始往旋转门走去,他跟在后面,去取自行车,他和她保持着一致的步调,只落后了几步远。

他看到她帽子下面露出一缕棕色的秀发。她脖子后面的雀斑,他都能数得清楚,但数清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还是个谜。昂文多么希望时间能像进站的列车一样停下来,他昨天这样希望,前天也这样希望,过去的七天,每一天他都这样全心全意地希望着。

可今天早上,他的希望真的实现了。这个穿格子外套的女人,她的伞掉了。她转过身,也看到了昂文。她的眼睛像一面朦朦胧胧的古董镜,昂文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她的双眼。就在这一瞬间,车站告示牌上显示列车进出站时刻的数字停了,候车大厅里的广播声消失了,问讯亭上方大钟正方形钟面上的四根秒针都卡住了,就连昂文永远不用上发条的手表也停了。

他低下头。她的伞就掉在他们中间的地板上,但他的手里全是东西,地板显得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身后有个人说话了,“查尔斯·昂文先生?”

时刻表重新跳动,钟表又走了起来,车站再度恢复了声响,一个穿条纹西装的胖男人正用一双黄绿色的眼睛盯着昂文。他左手拿着一顶帽子,右手粗大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帽檐上敲着,“查尔斯·昂文先生。”他又喊了一遍,但这一次,不再是个疑问句了。

穿格子外套的女人一把捡起自己的伞,走开了。穿条纹西装的男人却还在等着。

“咖啡。”昂文刚想张口解释。

男人没有理会,“这边请,昂文先生。”他一边说,一边用帽子指了指车站的最北边。昂文回过头,女人已经消失在旋转门后。

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跟着这个男人走,这个人知道他的姓名,很可能还知道他的秘密,知道他是为了私事才每天来中央车站的。昂文跟着他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人们坐在铁椅子上看报纸,一帮长相机灵的小男孩在给他们擦皮鞋。

“我们要去哪里?”

“去个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

“我上班要迟到了。”

穿条纹西装的男人打开自己的钱包,给昂文出示了他的证件,他也是调查局的,叫塞缪尔·皮斯,是个侦探。“从现在开始,”皮斯说,“你已经在工作了。还提前了半个小时呢,昂文先生。”

他们走到第二条走廊,这条走廊比第一条走廊更阴暗,走廊口挡了一排“小心地滑”的提示牌。走廊里面,一个穿灰色连体服的男人正拿着一把脏兮兮的拖把,慢慢地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画着圈。地板上有很多红色和橘色的橡树叶,大概是哪一个清早从乡下来的乘客带进来的。

皮斯侦探清了清嗓子,清洁工走到他们面前,把其中一个提示牌推到一边,让他们俩走了进来。

地板很干。昂文看了看清洁工的水桶,桶内没有水。

“现在,你认真听好。”皮斯侦探说话了。为表强调,他还用帽檐碰了碰昂文的胸口,“你是个奇怪的家伙。你有一些奇怪的习惯,这一周你每天早上都在这个时间来中央车站,但你不是来乘火车的,你家离办公室只有七个街区远。”

“我来是为了……”

“见鬼,昂文,你不用告诉我。我们希望每个侦探都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侦探指南》九十六页上明明白白写着呢。”

“我不是侦探,先生。我只是一个文员,在十四楼上班。对不起,我觉得你这是在浪费时间,我们俩现在都要迟到了。”

“我告诉过你了,”皮斯发火了,“你现在已经在工作了。忘记你的十四楼,赶紧去2919房间报道,你已经升职了。”皮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硬皮小册子,绿色的封面上印着四个金色大字——侦探指南。“这是标准版的,”他说,“它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

昂文还是腾不出手来,皮斯把这本小书塞进了他的公文包。

“你弄错了。”昂文说。

“不管怎么样,反正有人注意到你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皮斯盯着昂文看了很久。他皱起浓黑的眉毛,神色凝重。但当他开口说话时,声音却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柔,“我应该只简单说几句话的,但是,你听好了。你的第一个案子应该很简单,我的第一个就很简单。但在这件事情上,你已经陷得有点深了,昂文。也许是因为你在调查局工作了太长时间,也许是因为你有一些朋友,或是有一些敌人。说真的,这都不关我的事,关键在于……”

“拜托。”昂文看着自己的手表。已经七点三十四分了。

皮斯侦探摆摆手,像是要扫开空气中的烟雾,“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昂文,关键在于你需要一顶新帽子。”

这顶绿色的软毡帽是昂文唯一的帽子,他想象不出把别的帽子戴到头上会是什么样子。

皮斯戴上他自己的浅顶帽,又往前拉了拉帽檐,“如果你下次再见到我,要装作不认识我,明白吗?”他朝清洁工打了个响指,说,“回头见,阿提。”然后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清洁工又开始工作,他用干拖把拖着干地板,把一堆橡树叶从走廊的一头推到另一头。在斯瓦特侦探每周给昂文送来的报告中,昂文经常会看到侦探对某些人的描述,他们不是调查局的职员,却与某个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像侦探写的那样,他们是“牵涉其中”的。这个清洁工会不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他的衣服上用红线歪歪曲曲地绣着他的名字。

“亚瑟先生,先生?”

这位亚瑟先生还在继续拖着地,甚至还把拖把伸到了昂文脚边,昂文往后跳了一步才躲开。他拖地时,眼睛闭着,嘴巴微微张开,嘟嚷了一句什么,声音很小,昂文没有听清,他靠过去,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清洁工却什么都不说了,只是轻轻哼了几声。

昂文走到外面,把咖啡杯扔进垃圾桶,看了一眼位于市中心的调查局总部大楼。那是一幢灰色的庞然大物,屋顶在雨雾笼罩下若隐若现。很多年前,当昂文第一次看到它时就不喜欢它,它的影子太长了,它的石墙冷冷冰冰,像一座坟墓。不过,昂文心想,在这样的楼里工作总好过一整天看着它。

为了节约时间,昂文冒险走了近路,那是一条很窄的巷子,勉强能撑伞通过。不过,当昂文骑着自行车在古老的石板路上颠簸时,伞边还是擦到了两侧的墙壁。

昂文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打报告的草稿了,他必须向上级汇报这件事,在这份草稿中,他会用双引号把“升职”这个词引起来,因为,他觉得这完全是个错误。虽然调查局很少犯错,但它毕竟是一个庞大的机构,下面还有很多昂文并不熟悉的分局和部门。很显然,现在是某个分局或部门出了差错,居然没有人发现这个错误,而更可怕的是,它还被执行了。

前方出现几个碎酒瓶,昂文把自行车的速度放慢下来,转弯时,他的伞柄在墙上都被挤弯了。他生怕车胎会被扎破,但幸好,自行车安然无恙地通过了。

现在,这个错误被皮斯侦探带到了中央车站,成了昂文的负担,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它。但他想,幸好自己是十四楼最有经验的文员,他有办法对付这样的错误,他会在报告中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司会在看完这份报告的最终版本后,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地说:“谢天谢地,这个错误让查尔斯·昂文碰到了,要是碰上另外哪个不靠谱的家伙,那就不妙了。”

昂文更加卖力地蹬着车,他从巷子的另一头出来了,一群鸽子也跟在他后面冲进了雨中。

在他为调查局工作的这么多年中,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不能解决的问题。今天早上的小插曲虽然不同寻常,但一定也会有解决的方法,绝不会例外。他确信,在午饭之前,这整件事就一定能解决了。

可即便是碰到了这样的麻烦,昂文发现,自己还是在不断回想着早上的梦,他睡醒前做的那个梦,正是那个梦让他心神不定、煮糊了燕麦粥,还差点错过穿格子外套的女人。

昂文是个很小心的人,哪怕在梦中也很谨慎,对于那些发生在夜晚的幻想,他也总能以清晰的思路去分析。他不习惯意外,那不符合他的风格。

在那个梦里,他梦到自己起床去洗澡,却发现浴缸里躺了一个陌生人,这个人什么衣服都没有穿,只戴着一顶帽子,躺在满缸的肥皂泡泡里。他抽着雪茄烟,落下的烟灰把他胸口周围的肥皂泡都染成了灰色。他的皮肤也是灰色的,像报纸上一团模糊的油墨印,他把大大的灰色外套搭在挂浴帘的杆子上。整个梦中唯一一处有颜色的地方只有这个陌生人的雪茄烟头,它红得发烫,把浴缸上方的蒸汽也染红了。

昂文站在浴室门口,胳膊上搭着一条干净的毛巾,他把浴袍紧紧系在腰间。他想,为什么这个人要费这么大劲,偷偷溜进他的公寓,就为洗个澡吗?

这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从水里抬起一只脚,用一只长柄刷去刷脚。刷完以后,他又往刷子上打肥皂,慢慢搓出很多泡泡,又去刷另一只脚。

昂文弯下腰,想看清楚帽檐下的那张脸,当他看到那胡子拉碴的方下巴时,他认出了这个人。他以前只在报纸上的照片里见过他,但在调查局,他所有的案件资料都是由昂文负责处理的。

“斯瓦特侦探,”昂文说,“你在我家的浴缸里做什么?”

斯瓦特把刷子沉进浴缸里,然后把雪茄烟从嘴里拿出来,“不要说名字,”他说,“反正,不要说我的名字。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谁可能在偷听。”他放松身体,沉到一堆泡泡里面,“昂文,你不知道我们这次见面多么困难,他们从来不会告诉我们负责处理我们档案的文员是谁。这么多年来,我只知道把报告送到十四楼,原来都是送到你那里了。而你,你却忘记了一些事情。”

昂文举起双手,想表示反对,但斯瓦特朝他挥了挥手里的雪茄烟,说:“伊诺奇·霍夫曼偷走十一月十二日的时候,你看了早晨的报纸,报上的日期从周一直接跳到了周三,你却和他们一样,都忘记了周二还没有过。”

“就连餐厅都跳过了他们的周二特色菜。”昂文说。

斯瓦特烟头上的火光更亮了,更多的蒸汽从浴缸上方升起。“你也忘记了我的生日,”他说,“你没给我送生日卡,也没送礼物。”

“我又不知道你的生日。”

“你可以查嘛。总而言之,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更熟悉我的案子。你知道,我误会了她,完全误会了。所以,你是我最大的希望。这一次,要努力试一试,行吗?试着记住一些事情。要记住,是第十八章。记住了吗?”

“记住了。”

“跟着我再说一遍,第十八章。”

“第大象章。”昂文脱口而出,无法控制自己。

“看来是没希望了。”斯瓦特喃喃说道。

在正常情况下,哪怕是梦里,昂文也绝对不会把“十八”说成“大象”。斯瓦特的指责让他很伤心,他是说错了话,但也许,在他脑海中某个积满灰尘的档案柜里,他在很久以前就储存了一条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大象是永远不会忘事的。

“那个女孩子,”斯瓦特还在继续说,昂文觉得,他接下来可能是要解释一件很重要的事了,“我误会她了。”

就在这时,仿佛是昂文的口误触响了什么警报,一个尖厉而刺耳的声音响起来,那是一头大象的叫声。

“没有时间了!”斯瓦特把浴缸后面的浴帘猛地拉开。昂文看到,那浴帘后面并不是铺着瓷砖的墙壁,而是游乐场里闪耀的灯光和插着彩条旗的遮阳棚。遮阳棚下,有一些高大的人影,有的蹲着,有的跳着。游乐场里有摩天轮、有关着动物的大铁笼,还有旋转木马,都在漫天飞舞的星光下转动着。大象的叫声又响了起来,但这一次,声音更加尖厉,还变得断断续续。昂文只得伸手关掉了闹钟,让那声音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