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周六上午,希克斯·温赖特特工在伯明翰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将成立专案小组对最近三起疑似连环谋杀案进行调查。他只说了谋杀发生的地点,两起在田纳西州,一起在亚利桑那州。遇到提问,他也只是提供了死者的姓名,其余情况则一概不提。

迈克·伯基特坐在家中的书房里,喝着第四杯咖啡,电视里放着美国广播公司伯明翰台转播的发布会,发布会的时间是温赖特昨晚打电话告诉他的。

现在是早晨7点,小迈克和汉娜仍在梦乡,周六是上学期间他们惟一可以睡懒觉的日子。迈克一心想做个好父亲,严格审查孩子们看的电视内容,然而,很难避免让他们听到新闻里的消息。就算他们不看电视,迈克也不提起,也会有同学告诉他们,而且他们很可能会受到错误的引导,为了纠正他们的错误观念,迈克则不得不说得更深入、更细致。

“您被任命为专案小组组长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一位女记者提问,“您一向是负责伯明翰这里的事务,而且三宗谋杀案都不是发生在阿拉巴马州。”

“我不能透露我接受任命的原因,”温赖特答道,“但是请本州的市民们放心,我们相信杀手还不足以给全国人民带来威胁。我们有理由相信,杀手的目标在阿拉巴马州及其他几个州,但我们不会向媒体透露杀手目标的具体信息。”

“就算不提姓名,能不能说点别的?”一个白头发、戴眼镜的记者问道。

“恐怕不能。”

“那么,能否说说联邦调查局认定杀手目标的理由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记者堆里响起。

摄像机对准了提问者。

“浑球!”迈克咬牙切齿地骂道。

此人正是瑞安·邦纳,别看这男人身材矮小,却一心要挖人隐私,揭人疮疤,真是个大麻烦,天大的麻烦。

“为保护与案件有关的人员,这些消息都必须严格保密。”温赖特指了指另一位高举手臂,焦急挥舞的记者。

不给同行任何机会,瑞安·邦纳执着的声音又叫了起来:“三位受害人都是过气的色情电影明星吧?杀手在阿拉巴马州的目标也曾经做过这一行吧?”

“无可奉告。”温赖特再次指了指那位迫切要提问的记者。

“三位受害人和杀手在阿拉巴马的目标共同拍过一部叫《午夜假面舞会》的色情电影,请谈一谈!”邦纳仍在叫唤。

“我再说一遍,无可奉告。”温赖特的神情紧张起来。两名特工走近邦纳,请他离开会场,这一切都被摄像机记录了下来。

迈克不禁又在心里把邦纳骂了一遍。洛里惟一拍过的那部电影,镇上的人都知道,迟早那个天杀的狗仔记者会把消息登上报纸,让人们去咀嚼去暗笑。洛里将再次被过去的阴影折磨,重演当初回到邓莫尔时的一切。

新闻自由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刺痛有罪者,亦可以伤害无辜者。洛里曾经有错,但她早已为此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玛莉娅和德里克昨天傍晚坐飞机离开拉雷多,当天晚上就到了阿拉斯加的费耶特维尔。为了完成调查所有嫌疑人员的任务,他们已经来来回回地走遍了整个美国,昨天还绕道去了墨西哥。今天他们要去见凯西·劳埃德,《午夜假面舞会》的编剧之一。根据鲍威尔侦信社传来的信息,此人的生平简直无异于一出肥皂剧。这位天才十八岁就出版了第一部作品,并且荣登《纽约时报》畅销小说榜。小说被改编为电影时,他也是编剧之一,劳埃德于是成了纽约和洛杉矶炙手可热的人物。但从此之后,他再也无法超越这部作品的辉煌,二十四岁时,他已是明日黄花,整日迷醉在可卡因中。他后来又写过一部小说和一些电影剧本,都是惨淡收场。当特拉维斯·迪拉德请他和半红不紫的色情小说作者劳拉·卢·罗伯茨合作时,他欣然接受。劳拉曾出演过不少70年代的三级片。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玛莉娅的思绪。

“开门,珀杜,”是德里克,“我带了咖啡和丹麦酥。”

她很想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外表,迟疑片刻,她还是没这么做,而是光着脚跑到门口,拿掉安全闩,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德里克的笑脸,还有手里的大袋子。

这么一大早,他怎么就这么精神抖擞呢?才不过8点而已。他显然已经梳洗打扮过,熨平了裤子和衬衣,还下楼买来了两个人的早餐。

他一边走进来,一边不经意地打量着她。玛莉娅有些窘,自己还穿着肥大的睡衣,顶着一头乱发。可是,她干吗要在意自己的样子呢?她又不想去讨好这个男人,上帝保佑,可千万别让这种事情发生。

德里克把食品袋放在桌上,拿出两只塑料杯,“这一杯是你的。”玛莉娅接过杯子,“我买了熊爪糕、苹果丹麦酥和樱桃丹麦酥。”

她打开咖啡杯塑料盖子上的小口,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咖啡,“我吃樱桃丹麦酥。”

他把杯子放下,从袋子里拿出一沓餐巾铺在桌上,撕开袋子,把里面的小点心都倒在桌上,然后拖出一把靠背椅坐下说道:“格里夫来电话了。”

“什么时候?”玛莉娅拿起一张餐巾纸,又拿了一块樱桃丹麦酥,坐在桌子左边的扶手椅里。

“我下楼买早饭的时候。”

“然后呢?”

“然后就说联邦调查局正式介入了,希克斯·温赖特特工任专案组组长,今天上午他在伯明翰分部举办了新闻发布会。”

“这对我们的调查会有什么影响?格里夫要我们改变计划吗?”

德里克摇头,“没有,格里夫说按原定计划,每天汇报,如果发现有信息需要与调查局共享,他会通知他们。”

“那么我们今天还是去找凯西·劳埃德?”

“只要他还去嗜性者匿名互诫会略作SAA,成立于1977年,是性瘾患者的自愿自助组织。,否则我们还得到处找他,没有他的家庭地址。”

玛莉娅咬了一大口香甜的丹麦酥,又喝了几口咖啡。德里克竟然记得她喝咖啡的习惯,真让她浑身不舒服。

“从十几岁的天才作家变成三十五岁的吸毒者和性瘾癖患者,怎么会这样?”玛莉娅自言自语地问道。

“时运不济,选择错误,命运的捉弄,谁知道呢?”德里克拿起一块熊爪糕,嘎吱嘎吱地嚼起来。

“你跟格里夫说了什么?”

德里克不解地看着她。

“我是指你对我们调查过的三个嫌疑人的专业看法。”

喝下一大口咖啡,德里克把杯子放在桌上,拿纸巾擦了擦嘴,“我跟他说的和跟你说的一样——我认为特拉维斯·迪拉德具备一个杀手所必需的冷静缜密的特质,他也很有头脑,三宗谋杀案没有留下任何会把他自己牵涉进来的线索。杜安·海因斯的确有些神经兮兮,好像大脑里面少根弦,但我认为他不是凶手,另外,他拿不出钱买机票,也买不起昂贵的面具。”

“我觉得凯尔·里基刚刚和新太太建立起美好的生活,他不会去冒毁掉它的风险,”玛莉娅说,“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我可不像你,是职业的侧写师。”

“我同意你的看法。还有,凯尔是那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杀人的人,不会冷静到可以去计划和实施连环杀人案。”

“那就是说,到目前为止,特拉维斯·迪拉德是我们的头号嫌疑人。”

“社里正在查命案发生时他的行踪,如果他有不在场证明,哪怕只有一个,他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除非他雇了一个职业杀手。”

“今天和凯西·劳埃德谈过之后,名单上就只剩一个人了,导演格兰特·勒罗伊。”

“其实,格里夫又加了一个嫌疑人。”

玛莉娅睁大眼睛瞪着德里克,“事情的进展格里夫应该通知我才对,我才是鲍威尔侦信社的侦探,你只是我们的顾问。”

德里夫低声笑了,“格里夫跟我讲的时候肯定没考虑到这么多,在这个案子上,我们是一个团队,所有信息都是共享的。”他眨眨眼,“嗯,所有的东西哦。”

玛莉娅嘟囔了一句。

“你的幽默感哪去了啊,亲爱的?”

“别叫我亲爱的!”

“遵命,珀杜小姐。”

玛莉娅面带愠色,“格里夫加了谁的名字?”

“他叫泰勒·欧文斯,其实他不是嫌疑人。他的妈妈就是特里·欧文斯,艺名糖糖。鲍威尔侦信社联系他的妈妈,提醒她注意连环杀手,问她有没有收到过恐吓信件,他回复说他妈妈因为中风,现在正在康复治疗中。他自己要求见面,他手上有三封寄给他妈妈的信,他觉得就是这三封信导致他妈妈发病的。”

“那我们干吗还要浪费时间和他见面?”

“因为他说他知道凶手是谁。”

上午9点35分,治安办公室接到谢利·吉尔伯特的电话后立刻派了两辆警车赶往洛里·哈蒙兹的家。

迈克10点05分赶到,情况比他预想得还要严重。他原本以为只是当地的报社记者和电台记者,最多再加上几个好事的邻居,可他却发现自己一头栽进了大乱子。至少有五十人围在洛里的院子里,聚在她家门前的路上。迈克下车数了数,六架不同电台的摄像机,十来个摄影师,不停地对着房子拍照,对着人群拍照,对着守卫在门前的警察拍照,后门应该也有一个警察守着。

要走到洛里家门前,迈克必须要通过混杂着记者和市民的人群,他挤了进去,看到了十来张熟悉的面孔。他认识这些人,他们曾经投票支持过他,其中有两个人还和他一起去过教堂。

“伯基特治安官来了。”有人叫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向他望过来。

一台摄像机对准了他,旁边的记者大声提问:“治安官,您曾经和哈蒙兹小姐订过婚,这是真的吗?”

又有人喊道:“她在床上是不是和《午夜假面舞会》里一样热辣啊?”

迈克咬紧牙关,别回答,别发火,他们这是在故意刺激你做傻事,别上当。

见他不回答问题,只顾往前走,人们渐渐退让,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人群中骚动不安的声音也渐渐平息。踏上门廊,迈克对守门的警员说:“我去看看哈蒙兹小姐,几分钟就回来,我有话对大家说。注意控制局面,不允许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靠近这里,谁敢踏上门廊,你就拔枪,让大家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威慑一下应该够了。”

警官答道:“是,长官。”

迈克按响门铃,说道:“是我,迈克·伯基特。”

门开了,人群骚动起来,叫骂声、提问声瞬间混合成一片混乱的吼叫。

迈克快步进去,随即关上门,谢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洛里在哪里?”

“我在这儿。”洛里从昏暗的过道角落里走了出来。

她眼里的伤痛令他心碎,他却不能把她轻轻搂进怀里,不能安慰她,他没有这个勇气。

“这都是瑞安·邦纳干的好事,”迈克说,“那个小狗仔在温赖特的新闻发布会上把你的名字喊出来了。”

“温赖特特工来过电话了,”谢利说,“发布会一结束,他就打电话来问洛里的情况。”

“是啊,几分钟前我刚和他通过电话,向他通报了这里的情况,他正在来邓莫尔的路上。”

“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洛里说,“后来谢利把所有的电话线都拔了。”

“我没想到会这样。”迈克向洛里走过去。

她扬起下巴,倔强地盯着他,“对过去的罪过,我不再乞求宽恕,绝不。九年时间,我用来赎罪的九年时间,早已足够了。从现在开始,这里任何人的任何想法我都概不理会。”她深深望进他的眼中,“也包括你。”

嗜性者匿名互诫会阿肯色州周六先锋小组将每周的会面安排在周六上午10点,地点在阿拉诺俱乐部。由于这属于非公开会议,玛莉娅和德里克11点不到便赶到西锡卡莫尔大街568号,手里拿着四年前凯西·劳埃德被控非法持有毒品时拍的案底照片,一直等在俱乐部外面。5点过后,一群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有男有女,有些人在相互谈笑,有些则急匆匆地走掉了。

“他来了。”德里克说。

“凯西·劳埃德。”玛莉娅叫住了他。

一个面团宝宝美国皮尔斯博瑞食品公司用生面团做成的形象代言人,是全身雪白戴着厨师帽的可爱胖娃娃,流行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一样的男人向两人挥舞起手臂,双颊丰满红润,棕色的大眼睛显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

“你们没来开会,”他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新希望小组每周三晚上聚会,要么你们就下周六再来,如果你们急需帮助的话,我也非常乐意现在和你们谈谈。”

“我们就是来找你谈谈的,劳埃德先生,”玛莉娅对他说,“我们对嗜性者匿名互诫会不感兴趣。”

他用戒备的眼神把两人瞧了又瞧,“你们什么意思?”

“我们能私下谈谈吗——”德里克说。

“在这里就挺好。”

“OK,我们也无所谓,”玛莉娅说,“我是玛莉娅·珀杜,这位是德里克·劳伦斯。”她随即说明了两人的身份及三起谋杀案的基本情况,“你没有收到过任何恐吓信吧?”

“没有,我没收到过,不过我也没有收信地址,我……呃……没有自己的房子,一般晚上就住在附近教堂的庇护所里,白天就打打零工,能干什么就干什么。”

德里克问:“你最近一次离开费耶特维尔是什么时候?”

“圣诞节,”他立刻答道,“我父母给我把汽车票寄来,我回贝拉维斯塔和家人一起过的圣诞节,在你们来之前,他们还说要我回家和他们一起住,但是……我曾经多少次让他们失望难过,真不敢再伤他们一次。我现在每天都过得很踏实,但我不能向父母还有姐姐保证,从此再不碰毒品,一直正常地生活下去。”

很明显,凯西·劳埃德和杜安·海因斯一样,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来购买飞机票和昂贵的面具。

玛莉娅问:“在《午夜假面舞会》拍摄的过程中,你觉得谁会有杀人的动机?”

“我想不出,其实我和那些演员们不是很熟悉,我的确是那部烂片的编剧之一,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是神智不清的。”

“你有没有和哪位女演员上过床?”

“劳拉·卢的小鞭子可是一直抽着我呢,她不仅是编剧,还是我的监护人,我的爱人,给我提供毒品,要是我和别的女人上床,她肯定会断了我的毒品。”

“罗伯茨女士是个强悍的女人吗?”德里克问,“你觉得她会是个冷血的杀手吗?”

“那个婊子?”凯西大笑,“她倒是有这能力,不过干这种活她的年纪可有些嫌大了,如果要杀谁,她会雇个职业杀手去干,但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要去杀迪安、希拉里和查理。特拉维斯·迪拉德就不同了,要是那龟儿子死了,她肯定乐极了。”

玛莉娅问:“迪拉德先生和罗伯茨女士之间仇怨很深吗?”

“他们是合作关系——罗伯茨给迪拉德的电影写剧本,不拿或者是基本不拿酬金,但拿一部分利润,然后迪拉德伙同他的律师骗了劳拉·卢一大笔钱,可她还是得继续给他写剧本,因为除他之外就没人会请她了,这种情况直到几年前才改变。”

“如果迪拉德是受害人,那么罗伯茨女士可能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了,”德里克说,“不过,他依然健在,至少目前还在。”

“目前还在是什么意思?”

“特拉维斯·迪拉德现在是癌症晚期。”

凯西冷笑,“这世界可能还真是有天理在的。”

傍晚时分,聚集在洛里家门外的人群才逐渐散去,留下一地的烟蒂和空易拉罐,院子里和门前的路上到处都是垃圾,路两边的花坛被踩得一塌糊涂,后院里白色铁艺的古董长椅被两个TOM新闻网记者搬到窗户下面,直接踩在上面去窥探屋里的情况。

对大部分市民,迈克劝说他们离开,然而对媒体,温赖特特工告诫他一定要强硬地赶走,哪怕是暂时赶走也好。

“他们还会回来的,”温赖特对她说,“一个一个地来,或是三五成群地来,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你就是午夜杀手的杀人目标,有关你的报道就是爆炸性新闻。”

“午夜杀手?”

“是媒体起的名字,还挺贴切的。”

“他们都觉得杀手是个男人?”

“合乎情理的推断,大部分连环杀手都是男性。”

大部分可不代表全部,洛里心想,如果他们推断错了呢?如果联邦调查局和鲍威尔侦信社无法找出凶手,他们又如何来保护她?

“洛里?洛里……”迈克叫了她好几声,才把她从自我的思绪里唤回来。

“对不起,我在……没什么。”

“你真的想去参加杰克和凯茜的接风宴吗?”迈克问,“只是一个很小型的聚会,但是——”

“我不会被媒体和邓莫尔那些品德良好的市民吓倒,门都不敢出,我最好的朋友今晚度完蜜月回来,我要去欢迎他们夫妻俩,一定要去。”

“那你就和我一起去,”迈克对她说,“当然还有吉尔伯特小姐。”

“没那个必要,”洛里说,“如果你和我一起出现,人们会说闲话的。”

“让他们说去吧,有治安官的陪同,媒体就不敢追踪你,别人也不敢骚扰你。”他咧嘴一笑,“记得吧,我可是有权抓人的,这对大部分人都是有威慑作用的。”

洛里问:“难道你不带自己的女朋友去晚宴吗?”

迈克迟疑片刻,清了清喉咙说:“可以让阿比先去接孩子,到晚宴会合。”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比吗?”

“是的,阿比。”她是绝不可能告诉迈克,他的一双儿女根本就不喜欢他约会了几个月的女朋友。

“她是个很好的人,有很多地方都很像莫莉。”

莫莉,那个永远留存在他的内心和生活中的女人;莫莉,那个给了他一对可爱儿女的女人;莫莉,那个迈克眼中使徒一般圣洁的女人,如果阿比·舍曼能让他回忆起已故的妻子,那她可就真是完美非凡了。

“希望能见到她。”

迈克看着她,深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不解。

“如果她能让你快乐,我会很高兴的。”洛里说。

“你呢,洛里,你快乐吗?”他问道,随即又补充道,“在恐吓信之前,你快乐吗——”

“我很满足,我花了很久才达到这个境界。”

“我希望你快乐,今天的事情让我很气愤,我讨厌人们的冷酷和残忍,过去我和他们一样,因为你伤害过我,所以我也要伤害你。”

“你的确伤害到我了。”

“我明白。”

“迈克?”

“嗯?”

“真实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洛里对他说,“不要因为阿比·舍曼或是什么别的女人会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或者因为她让你想起莫莉,就觉得自己应该娶她,如果你再次结婚,那应该是出于最真实的理由。”

“爱情吗?”迈克叹气,“我这一辈子只谈了两次恋爱,两次都失去了我的爱人,我想下一次,我要找一个安稳的人,有情有义,有孝心,彼此忠诚,相互尊重,这就够了。”

门铃响了,随后是响亮急促的拍门声。

迈克对她说:“待在这里。”

正在厨房给鲍威尔总部打电话的谢利走进屋里,迈克往大门走去,谢利则过来陪伴洛里。

迈克轻轻打开门,身着制服的警官站在门廊,洛里舒了一口气。

“迈克,对不起打扰了,我想你得看看这个。”他抬起右手,递过来一张纸,“有人在邓莫尔散发这个,贴在墙上和电线杆上,甚至还贴在街道指示牌上。”

迈克蓦地爆出一串粗口。

“是什么?”洛里紧张起来,直觉告诉她,那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迈克转身,举起那张纸给她看,上帝啊,真让她猜对了,的确不是好消息。那是一张《花花公子》中插图的复印件,一丝不挂的洛里·哈蒙兹正微笑着摆出勾魂摄魄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