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在哭 第三节

魏虎,刑侦技术大队的大队长,和高翔一样,身高一米八二。他和高翔是刑警学院的同学,同届不同专业。高翔学的是刑事侦查,魏虎在法医系。两个人都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成员,高翔打前锋,魏虎打中锋,球场上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私下也就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两个人的家都在X市,毕业分配的时候,同时留在了X市公安局。魏虎现场勘验细致全面,高翔的刑侦思维敏锐准确。在既往历次重大要案的侦破中,高翔和魏虎有过不少次成功合作。

有魏虎在,高翔紧张的神经得到了片刻舒缓。高翔一直没有打搅魏虎,此刻,技术大队的现场勘验工作已经基本结束。魏虎摘下手套,向高翔走过来。

“妈的,挑这么个天气这么个地点作案,什么都拿不到。”魏虎接过高翔递的烟,在雨中费力地点着火,狠命吸了一口,接着说,“没有移尸现象,这里应该就是实施犯罪的中心现场。死者是青年女性,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十点至十二点之间。致命伤有两处,颅骨粉碎性骨折合并脑挫裂伤,还有就是下体严重损伤,有内脏破裂现象。罪犯应该是用树枝之类的东西对死者进行了疯狂的下体残害。如果判断不错的话,凶器就是那两样。”魏虎说着,给高翔指了指尸体旁边的石板砖和有尖利断端的树枝。两样东西经过雨水一夜的浸泡和冲洗,没有一丝血迹,看起来和公园里的其他东西一样清白无辜。勘验人员进行完拍照,正把它们装入物证包装袋。

“死者上肢没有搏斗过的迹象,考虑还是头部损伤直接导致死亡,下体的残害是在死亡后或濒死状态下实施的。从下体残害直接导致内脏穿通破裂的情况看,凶手绝对是个凶残至极的家伙。等进一步尸体解剖后我再把结果告诉你。下体组织结构已经严重破坏,生前或死后是不是有性侵犯只能寄希望于DNA的检验结果了。希望也不会大。组织结构破坏得一塌糊涂,伴有大量出血,再加上雨水冲刷,即便存在性侵犯的犯罪事实也很难找到精斑。要是罪犯使用了避孕套,或者是体外射精,就更不可能提取到罪犯的DNA了。”

高翔十分仔细地听魏虎介绍现场勘验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技术口很难提供给我们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恐怕是。这样的犯罪现场,拿到物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能说尽力而为。”

“露天现场,大雨完全破坏了物证提取,没有目击证人,如果罪犯是临时起意杀人,将和被害人没有任何社会联系。这样的话,要寻找罪犯就成了真正的大海捞针。”高翔说着锁紧了眉头。

魏虎吐出一个烟圈,淅淅沥沥的雨一下把它打散了。“嗯,如果没有目击证人,恐怕又得成死案。哎,高翔。郑德有没有跟你提起一桩旧案?”

“什么旧案?”

“嗯……具体的呢,我也记不清了。应该是三年前的案子,我记得好像是你刚去北京那会儿,也发生过这么一起露天雨夜谋杀案。当时我还不是队里的负责人,现场也不是我出的,详细情况说不上来。反正现场和这起案件差不多,因为下雨拿不到任何证据,最后成了死案。”

高翔看了看靠在警车上沉思的郑德,心里大概有了数。

技术队的工作已经彻底结束,死者破碎的衣服、背包以及所有可疑物都被装进了物证袋,尸体也已经装上车送往市局法医病理解剖室。魏虎扔掉手里的烟蒂,拍拍高翔的肩膀说:“先走了啊,尸检后再和你联络。”

两个人挥手告别。

高翔走回到郑德身边,两个人一起坐进车里。高翔问:“想好了吗?三年前的旧案。”

“嗯。”郑德点点头,又惊讶地看了高翔一眼,“哎,你怎么知道?”

“魏虎刚跟我提了。具体怎么回事?”

“是这样。三年前,就是你上研究生去的那年9月,具体日子记不住了,可以回去再查。也是在这儿,你也知道,当时玉顶公园还只是个没有名字的小公园,规模没现在这么大,也没有这个雕塑,同样是下大雨的夜晚发生了一起命案。如果没记错,死者叫林巧珠,是个三陪小姐,20来岁,死亡原因和这起一样是头部致命伤,全身赤裸,最主要的是下体同样遭到这么变态的残害。财物没丢。案子不是我办的,可支队里的人对这个案子差不多都比较熟。你想,市区发案,群众的反应大,影响恶劣,各级领导都挺重视。看现场这个情况,我总觉得两起案子有联系。”

郑德的话让高翔眼睛一亮。

“高翔,你先别高兴啊。林巧珠的案子之所以搁置了三年悬而未破,就是因为没有任何物证和线索。看现在的情形,我估摸着技术检验的结果很可能落空。”

“那个案子一点儿眉目都没有吗?”

“一点儿没有。调查过的人都排除了嫌疑。”

“排查了哪些人?”

“绝大部分是嫖客,还有就是她们所谓的姐妹。林巧珠从农村来,市里没有亲戚。”

“她老家的情况摸了吗?”

“摸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当时负责案子的是谁?”

“孔川明。”郑德叹了口气继续说,“死者的社会关系复杂,调查取证的工作量非常大,要说老孔为那个案子可真没少费心。压力大啊!他没日没夜地飘在外边办案。那阵子,我几乎就没瞧见他正点儿吃过一顿饭,睡过一个囫囵觉。我一直就在想,后来老孔心脏病发作去世,怕是和那段时间的过度劳累脱不了干系。人走的时候才四十出头吧,丢下老婆和儿子,娘俩的生活不容易啊。干咱们这一行……”郑德没有再往下说。

两个人都陷人了沉默。干刑警这一行,不但要时刻面对性命攸关的风险,还要时常面对亲人、朋友的误解和埋怨,每个人都在超负荷运转,但他们对工作就像着了魔,全情投入,无怨无悔。

只要世间存在真与伪、善与恶、罪与德,总需要有这样一批人来勇敢地、无私地担当起甄别和惩戒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