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的剃刀

埃勒里·奎因偏好叙述看似不可能的犯罪:遇害者在一个凶手无法进出的密室或有人把守的房间里被谋害;或者如本剧,珠宝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凭空消失了。在一九三九年七月九日播出的《拿破仑的剃刀》中,奎因巧妙地给角色添加了不同口音,以便听众区分——一个美籍非裔列车服务员、一名美国西南部的警局局长、一位来自法国的教授。

登场人物表

埃勒里·奎因——侦探

尼基·波特——侦探秘书

乔治·莱瑟姆——商人

史密斯、琼斯和布朗——火车上离群的三名乘客

莉莉·多德——电影明星

亨利·斯蒂尔斯夫妇——蜜月旅行夫妇

马塞尔·科萨尔·珊塞比·迪杜瓦——法兰西共和国公民

警局局长——德克萨斯州阿马里洛警局

霍华德·麦克纳尔蒂——密苏里州州议会参议员

理查德·奎因——纽约警署警长

托马斯·韦利——纽约警署警佐

出租车司机、列车员、列车服务生


背景:一辆从加州开往纽约的火车,一九三九年

(出租车急速穿过街道,发出阵阵轰鸣声。)

埃勒里(急切):司机,离圣菲火车站还有多远?

出租车司机:还有几个街区。是去赶超级特快车吗?

埃勒里:是的!我们赶得上吗?

出租车司机:我不知道,老兄。我尽快。(马达加速)

尼基:继续啊,埃勒里·奎因——说出来吧。如果我们错过了这班往东开的火车,这都是我的错。

埃勒里(咯咯地笑):还是有良心的嘛,自己感到不安了吗,尼基?

尼基:哼……(自我辩护)你带我一路风尘仆仆来到洛杉矶,我还盼望着去马格宁广场购物,能看到嘉宝、盖博这些好莱坞大明星……但是一无所获!你又火急火燎地把我带到好莱坞,扔给我一大堆事情做,好像——好像我是宾·克劳斯贝的一匹小母马。现在还匆匆忙忙地把我往回赶!

埃勒里:你噘嘴时很迷人,非常迷人。

尼基:我知道,该收拾行李的时候我不该在外面四处晃悠,但毕竟,我是个人——

埃勒里(大笑):好啦,高兴点,尼基。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加州好好玩个遍。我跟派拉蒙的业务已经处理好了,所以我们得赶回纽约……

(尖锐的刹车声)

出租车司机:圣菲火车站到了,老兄!(打开车门)

埃勒里(兴奋):给,司机。不用找零。服务生,这些包!尼基——你那双迷人的双腿快点给我摆起来!

尼基(闷闷不乐):来啦,来啦。

服务生:好的,先生。是去二号站台吗?(从车上卸下行李)

埃勒里:我们买了去芝加哥的超级特快车票——(出租车扬长而去)

服务生:恐怕您赶不上今天的超级特快车。车子已经开走了。

埃勒里(嘀咕):错过了!

尼基(愧疚):噢,埃勒里!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埃勒里:下一趟超级特快是在周五……还要等上三天。服务生最早一班往东开的额外付费列车是几点?

服务生:先生,特快车的话是明天早上十一点半,硬座列车比特快晚两个小时发车。

埃勒里:那得在这里过夜了。晚上还有其他列车从这个火车站出发吗?

服务生:有的,先生,但是只是一列普通的列车——

尼基:我们就是普通人啊。这趟车什么时候出发?

服务生:差两分钟就出发了,女士。晚上八点十五分。

埃勒里:我们就乘这列!拿上这些行李,服务生!(开始奔跑)

服务生:好的,先生!好的!

埃勒里:尼基,快点!来——让我拉你一把!你真麻烦——

列车员(跳上列车):启——程——

尼基(气喘吁吁):加利福尼亚,再见啦——见鬼去吧!

(响起铁路主题音乐。随即是列车与轨道轻柔而快速的碰撞声,以及列车前排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汽笛声。接下来的场景发生在后车厢。)

列车员: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车票。

埃勒里:噢,列车员。我们错过了超级特快车,这是我们的票,那车已经开出好几百英里远了。

列车员:噢,是的,奎因先生。还是这位女士——您太太——

埃勒里:不,不,她不是我太太。她是我的秘书。

列车员:噢,是的,先生。我们会给你们安排好位置的。奎因先生,给你们安排两个卧铺包间——

埃勒里:我更喜欢待在这个后车厢,人不多,又有吧台和休息室,外面还有一个观光台,最适合我这样的懒人。您能把我和波特小姐安排在这个车厢吗?

列车员:是的,先生,不过这个车厢没有包间。休息室里都有人了。要两个铺位吗,奎因先生?

埃勒里(咯咯地笑):在火车上一切听从列车员的安排。好的——两个铺位。

莱瑟姆(上场):不好意思,我可以坐这边吗,兄弟?

埃勒里:请坐。

莱瑟姆:我叫莱瑟姆——乔治·莱瑟姆,我是个仿真珠宝商。这么长的旅途有点无聊,是吧,这位——这位先生——

埃勒里:叫我奎因。

莱瑟姆:经常赶火车吗?我可是这里的常客。刚在洛杉矶做成了一笔大买卖——给米高梅提供了一批仿真珠宝。

埃勒里:听上去不错。(三个男子喃喃细语声)

莱瑟姆:是的,先生……啊!晚上好,先生们!(细语声渐渐消失)噢,我喜欢这样。看到刚刚经过的那三个傲慢的笨蛋了吗?

埃勒里:那三个不太说话的高个子?

莱瑟姆:是的。他们自称是史密斯、琼斯和布朗。自命不凡的家伙,问他们几点他们都不说。(大笑)说到这个,正好提醒我看时间了……现在是十点五十分。零点四十分才会到巴斯托。我想我该去睡会了,回头见老兄!(退场)

埃勒里(低声):别让我先看到你,伙计!(后车厢车门打开,顿时传来列车与轨道碰撞的声音。门关上后声音立即变弱)啊,你在这里啊,尼基。加州夜晚的空气怎么样?

多德小姐(擦身而过):晚安,亲爱的。

尼基(热情洋溢):晚安,多德小姐!(低声)埃勒里,你知道她是谁吗?我刚刚在外面遇到她。

埃勒里:嗯——模样挺好看的,感觉挺惊艳的。她是谁?

尼基:一个真真正正的电影明星!莉莉·多德!埃勒里,她一个人旅行——微服出游。不过她信得过我——(埃勒里大笑)你在笑什么?

埃勒里(仍旧在笑):因为你看上去既可人又天真温顺。

尼基(疑惑):我又做错什么了?

埃勒里:一个微服出游的电影明星,跟一个友好的陌生人刚认识十分钟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尼基,尼基,你就不会用用大脑?

尼基:用什么大脑?

埃勒里:学会看人!莉莉·多德在好莱坞已经走下坡路了,几近破产。不然她为什么乘不需额外付费的列车旅行?她想公开自己的身份,她的观众实际上都忘了她了。

尼基:噢,可怜的人。

埃勒里:你最好为你的老板感到可怜,小朋友。我在火车上睡不好。服务生,我们的铺位都打点好了吗?

搬运工:已经好了,先生。第七床和第八床。

埃勒里:好的。(晚安,尼基——亚利桑那州见!)

(音乐响起……更加嘈杂的列车轰鸣声。场景移到了列车观光台上。)

尼基:最后一句?最后一句是——“他趴在欧姆斯比家的门口,好像听到屋里传来一声绝望的哭喊。”

埃勒里:就让欧姆斯比绝望吧,尼基。我现在不太想口授文章。我们现在在哪里?

尼基:嗯——今天早上山地时间十点五十五分的时候我们离开了阿什岔口,现在又还没有到威廉斯,所以我想我们应该还在亚利桑那州的什么地方吧。

埃勒里:中午时应该会到威廉斯的,对吧?天哪,尼基,我都想顺便从威廉斯出发到科罗拉多大峡谷去玩一趟。

尼基:噢,可以吗?(失望)我想你不会的。

埃勒里:没办法去,尼基。你知道吗,你眼睛闪着光的时候特别漂亮。

尼基(神采奕奕):这么说你注意到了!再多夸几句——

斯蒂尔斯(上场):先生,我不小心听到您提起大峡谷。非常值得去看看。

斯蒂尔斯太太:亨利和我在结婚前去过——噢,天哪!我说漏嘴了,亨利!

斯蒂尔斯(害羞):没什么好害羞的,亲爱的。我叫斯蒂尔斯,先生——亨利·斯蒂尔斯,在旧金山做五金供应商。这位是我太太。我们在度蜜月,正赶着去纽约参加世博会。

埃勒里:您好,这位是波特小姐。我叫奎因。

尼基:蜜月旅行夫妇!真甜蜜!

斯蒂尔斯太太(温和):你们二位应该订婚了吧。我刚才跟我先生说你们看上去非常登对。

埃勒里(迅速):谢谢您,斯蒂尔斯太太,但是——

尼基:我们看上去真像订婚了吗,斯蒂尔斯太太?(观光台上的门打开又关上)你听到了吗,奎因先生?听听人家怎么说的!

迪杜瓦(上场):啊,找到那位小姐了!您是奎因先生?

埃勒里(看到有人来松了口气):嗯?是的,是的。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迪杜瓦(兴高采烈):我找遍了整列列车都没有找到您。我跟自己说:“迪杜瓦,找到那位小姐。”瞧,您果然和这位小姐在一起!请允许我自我介绍:马塞尔·科萨尔·珊塞比·迪杜瓦,来自法兰西共和国。

埃勒里:非常高兴认识您。迪杜瓦先生,这位是波特小姐,我的秘书………

斯蒂尔斯太太(尴尬):噢!您的秘书,我以为……

埃勒里:还有斯蒂尔斯夫妇。(互相问候声)恐怕这里没有多余的位置了,迪杜瓦先生——

迪杜瓦:不,不,不要紧!您会不会就是埃勒里·奎因先生,那个业余侦探?

埃勒里:我算是被您逮了个正着了,先生。

迪杜瓦:这么说我没错!我听到您的名字,我就对自己说:“迪杜瓦,造化真奇妙!”奎因先生,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帮忙解决——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斯蒂尔斯:埃勒里·奎因!亲爱的,你听说过埃勒里·奎因——

尼基(咯咯地笑):奎因先生,你又遇到以前遇到过的事情了。

埃勒里(不自在):实际上……我做侦探只是为了消遣……

迪杜瓦:您太谦虚了,先生!在我的老家法国,您有很多追随者。除了赫尔克里·波洛,那个比利时人,您是我最喜欢的侦探——

埃勒里:非常感谢。什么奇怪的事情,迪杜瓦先生?

迪杜瓦:非常小的一件事情——最不值得一提的那种。但可以给大家解解闷,活动活动脑细胞,是吧?

斯蒂尔斯太太:太令人兴奋了,迪杜瓦先生,快点告诉奎因先生。

尼基:噢,是的,快请说!

埃勒里(低声):尼基……

迪杜瓦(口齿伶俐):那么我就说了。我是法国的一名历史学教授,从事拿破仑生平的研究——我刚刚完成一部关于拿破仑战争的论著,实际上——我现在是在享受索邦大学提供的公休——旅行,就像大家说的,看看你们国家伟大的河山………

尼基:但您刚才说有一件奇怪的事,迪杜瓦先生!

迪杜瓦:是呀。那件事情。真是个恶魔啊!我收集拿破仑皇帝的遗物,作为——你们怎么说的……一种爱好。最近在巴黎,我买了把货真价实的拿破仑生前用过的剃刀。

埃勒里:拿破仑的剃刀。听起来很有意思。

迪杜瓦:很有意思,不是吗?据说这是约瑟芬皇后送给拿破仑的礼物,庆祝他一九一五年在奥斯特利茨战役取得胜利。

埃勒里:是吗?请继续说,先生。

迪杜瓦:然后,今天早上,我在这节车厢的男士盥洗室用这把剃刀刮胡子的时候——

斯蒂尔斯:您用那东西刮胡子?(大笑)抱歉,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很搞笑……

迪杜瓦:这很好笑吗?我忘记说了,我买到这把剃刀以后才发现它是一个——怎么说来着——是个仿……

尼基:是个仿造品吗,迪杜瓦先生?

迪杜瓦:仿造品?不是的,怎么说呢?仿——仿真品!迪杜瓦买到了仿真品。所以我就把生锈的旧刀片换成直刃的新刀片,并且用来刮胡子。

埃勒里:但是您说的奇怪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迪杜瓦先生?

迪杜瓦:马上就说到了,奎因先生。我忘记拿爽身粉,因为没有其他人在,所以我就直接把剃刀放在盥洗盆,去我的卧铺取爽身粉。等我回到盥洗室,啧啧!那把拿破仑的剃刀不见了——被偷了!一件奇妙的事情,啊?

尼基:有人没看清楚是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乱拿。

埃勒里:先生,您说您换了新的刀片,那手柄呢?

迪杜瓦:手柄?啊,您的意思是手握着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厚实的象牙雕——噢,非常笨重,六英寸长,厚度和宽度有半英寸。象牙雕上用法语刻着几个很精美的字:“赠拿破仑,约瑟芬敬上。”

埃勒里:嗯……剃刀不是正品?值不了多少钱吗?

迪杜瓦:值不了几个钱,先生。这是个仿真品,大概就值几个法郎吧。但还是有人偷,为什么呢?

尼基:或许那个小偷看了上面刻的字,觉得那玩意儿值钱吧。

迪杜瓦(失望):啊!我不这么认为。或许吧。

埃勒里(慢悠悠):不过,迪杜瓦先生,您的这件怪事还是有点意思的。(笑了几声)我们会研究研究,是吧,尼基?

(音乐起……列车和铁轨缓慢的撞击声……火车刹车……颠了一下停住了……机车停下后喷出一股蒸汽……水从水龙头滴入金属盥洗盆中的滴答声。)

埃勒里(扑水):啊……黏糊糊了一整天,洗一下真舒服。斯蒂尔斯,能帮我从那个架子上拿一条毛巾吗?

斯蒂尔斯:当然了,奎因先生。

埃勒里:谢谢……车子停了。我们现在在哪儿?

迪杜瓦: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五分,所以我们应该在沃恩。这是新墨西哥州,对吧?啊,先生们,你们的国家真是幅员辽阔!壮阔的沙漠,斑驳紫色的天空,还有那些看上去很奇怪的小山从平原上突兀出来,看上去像史前人类堆的土墩子——

斯蒂尔斯:我们叫孤山,迪杜瓦先生。看上去很可爱,是吧?

莱瑟姆(上场):嗨,先生们!谁想睡觉之前品尝一下我的私家珍藏?嗯?

埃勒里(冷冰冰):看出来您已经打算去睡了,莱瑟姆——换了睡衣,漆皮拖鞋,还拿着一瓶黑啤。

史密斯(筒慢):麻烦让一让,兄弟……

莱瑟姆:嘿,挤谁呢?噢,是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先生、琼斯先生还有布朗先生。你们好啊伙计们!要来两口吗?

布朗(简慢):不了,谢谢。晚安。(互道晚安)

莱瑟姆(恼火):傲慢的家伙!以为他们有个休息室就了不起了——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嗨,兄弟,要来点酒吗?

迪杜瓦(迅速):不,不,谢谢。我要去理发店——理发室。在火车上理发!这真令人愉快,很新鲜,是吧?晚安,先生们!

莱瑟姆:您来一杯吗,斯蒂尔斯?来一杯?

斯蒂尔斯(迅速):不,谢谢。等等,迪杜瓦先生。我跟您一起走,我太太在等我。

埃勒里:晚安,莱瑟姆。好梦。

莱瑟姆(退场):你们这些家伙都怎么了?没人想喝一杯?那我就自己喝吧……

迪杜瓦:他很会找乐子,不是吗?奎因先生,是否破解了我的拿破仑剃刀之谜?

埃勒里:还没有,迪杜瓦……(所有人退场)

列车员(声音从远处传来):启——程——

(列车猛地一晃开动了——汽鸣声——车轮慢慢开始滚动——莱瑟姆醉醺醺地唱起“我的内心是如此的干涸”……音乐响起,继而是车轮与轨道快速的撞击声——微鼾声。)

尼基(压低声音):埃勒里。(停顿)埃勒里,快醒醒。

埃勒里(从睡梦中醒来):嗯——怎么了——(从帘子后起身)谁?有什么事?

尼基:是尼基,埃勒里。把头伸出来看看。(睡帘拉开)埃勒里(打哈欠):尼基?发生什么事了吗?

尼基:没什么事,笨蛋。我想你可能想看看外面令人窒息的美景——埃勒里(仍旧昏昏欲睡):嗯?现在几点?

尼基:差不多六点了,我们很快就到阿马里洛。快起来,懒猪——我想让你看看日出!

埃勒里(嘟囔):尼基·波特,我本来就睡得不踏实,你还把我叫醒,而且就为了看德克萨斯的日出?快回去睡觉。

尼基:噢,你……你骨子里就没有一丁点浪漫吗?足足一个小时整个天空都被染得金黄欲滴的——

埃勒里(打呵欠):是的,是的,非常有诗意,我一点也不怀疑你的话。但是现在,快回去睡觉吧。

迪杜瓦(上场——睡眼惺忪):是谁啊?啊,波特小姐。很抱歉,我听到有声音,就来看看——

埃勒里:你看看,你把迪杜瓦先生吵醒了!

尼基:非常抱歉,迪杜瓦先生——

迪杜瓦:不,不,我反正睡不好。我真是天生的倒霉蛋,我的朋友。昨晚我想去理发,但是理发室已经关门了。我回到车厢,走到自己的卧铺一看,猜我看到什么?莱瑟姆先生竟然躺在我的卧铺上!

尼基:莱瑟姆?那个招人烦的商人?

埃勒里:尼基,我们昨晚把他单独撂在男盥洗室时,他已经喝得醉醺醺了。

迪杜瓦:是的,对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来说,只要是下铺,哪个床位都一样,对吧?我的是五号,他的是六号——两个床位隔着条过道相对着。

尼基(慢悠悠):那个——叫莱瑟姆的男人是在——五号的下铺?

迪杜瓦:是的,小姐,是在那里。我说:“见鬼,先生,您占了我的床位!”但是他还是躺上去了,不久就开始打鼾。可怜的迪杜瓦能怎么办呢?如您看到的,我现在睡六号床——我睡他的铺位!

埃勒里(打哈欠):所有倒霉的事好像都冲着您去了,迪杜瓦?抱歉,我还得抓紧时间再打会儿盹——

尼基(紧张):埃勒里,那边——有点——不对劲。

迪杜瓦:不对劲?当然不对劲了!那只猪睡在我的——

埃勒里(警惕):什么不对劲,尼基?

尼基:瞧——瞧……五号下铺的帘子。那些……帘子上面的扣子掉在地上了。(停顿)是被扯下来的——好拉开帘子!

埃勒里(停顿):尼基,快回你的铺位去。

尼基:但是,埃勒里——

埃勒里:不要跟我争了,尼基,按我说的做。

尼基(低声):好吧,埃勒里。(退场)

迪杜瓦(焦躁而低沉):您把小姐支走了,奎因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埃勒里(严肃):那些扣子不但是被扯下来的,迪杜瓦,而且,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五号床帘子下面毯子上的污渍血渍……莱瑟姆,莱瑟姆?

迪杜瓦(低声):我的上帝啊!血渍?

埃勒里(急切):莱瑟姆……(停顿)我们拉开看看,迪杜瓦。(帘子被拉开。停顿。埃勒里一字一顿地说话)您的谜团解开了,迪杜瓦。我找到了您的拿破仑剃刀。

迪杜瓦(低声):剃刀,先生?在……我的铺位上?

埃勒里(严肃):是的!插在乔治·莱瑟姆的背上!

(音乐起……没有火车奔跑的声音……七嘴八舌的嘈杂声。)

斯蒂尔斯太太(抽泣):但,但是我们不能待在阿马里洛——

斯蒂尔斯:不要哭,亲爱的,求你了。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

多德小姐:我必须马上去堪萨斯城!我的未婚夫在那里等我!

迪杜瓦:难以置信!谋杀!我的剃刀!局长先生——

警局局长(德克萨斯式慢吞吞的语调):抱歉,大伙儿,你们这样吵吵嚷嚷也无济于事。快回到你们的休息室里待着。(嘈杂声消失)好吧,奎因先生,想不到用这种方式跟你碰面了。

埃勒里:验尸官确定死亡时间了吗,局长?

警局局长:他推断莱瑟姆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三点三十到五点十五之间。

埃勒里:尼基,列车时间表。

尼基(低沉):给,埃勒里。

埃勒里:三点三十分……那会儿我们刚要到新墨西哥的克罗维斯——然后我们就进入了中部标准时区。

警局局长:我们推断他就是在克罗维斯和之后那个站——德克萨斯的赫尔福德之间被谋杀的。

尼基:但是具体是在哪里呢,局长?验尸官是否指出了——谋杀是在新墨西哥州还是在德克萨斯州发生的?

埃勒里:问得好,但是显然没办法确定。

警局局长:一点头绪都没有。怎么了,汤米?

德克萨斯口音:有一封您的电报,局长,旧金山发来的。

警局局长:一定是旧金山警局发来的。(撕开电报——停顿)你们说说看,这个叫莱瑟姆的家伙是做什么的?

埃勒里:他说他是旅行商人,做仿真珠宝生意的。

警局局长:绝对不是!这个电报上说,他叫乔治·莱瑟姆,一个珠宝小偷!

尼基:珠宝小偷?

警局局长:是的,小姐。还有,旧金山警方声称他身上还带着最后一次行窃偷来的赃物。两个星期前他在纽约最新一次作案,偷了三块价值五万比索的翡翠,然后溜到旧金山打算出售。但是要接货的那个小子起了疑心,不但没买还去报了警。莱瑟姆就立刻上了从旧金山回纽约的火车。

埃勒里:有没有可能那个买家拒了他并报了警之后,他转手处理给了其他人?

警局局长:不会的,电报上说他没那个时间。而且莱瑟姆一直单独作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三块翡翠应该还在他身上。

埃勒里:您搜了他的行李吗?

警局局长:嗯,到目前还没有。我没有……奎因先生,你认为他是因为这三块翡翠被谋害的吗?

埃勒里(严肃):很明显是的,局长。

尼基:有一点是肯定的,杀死莱瑟姆并盗走翡翠的人还在这列火车上!

埃勒里:列车员!

列车员: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先生?

埃勒里:您说从午夜到死者被发现这段时间,您一直坐在休息室。夜里有没有其他人去过休息室?

列车员:没有,先生,我发誓没有。火车在克罗维斯和赫尔福德靠站的时候,我都没有下车。我只站在观光台上摇了摇提灯。

埃勒里:服务生!

服务生:是的,先生,怎么了?这不是我干的,先生,我没有——埃勒里:你说你一个晚上都待在车厢前方靠近门和男士盥洗室的地方,没有离开一步也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出?

服务生:这是真的,我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后背风湿痛得厉害——

埃勒里:情况就是这样了,局长。夜里没有一个陌生人进入这节车厢,如果凶手刚开始是藏匿在车厢里,那他没办法逃走——服务生和列车员夜里分别守住车厢的一头,他们也一直没睡。还有,这列车厢的所有乘客也都在:那三个人,史密斯、琼斯和布朗——斯蒂尔斯失妇、迪杜瓦教授、莉莉·多德小姐,还有我们两个。

尼基:这么说翡翠还在这个车厢里了!

警局局长:这样的话就连斜眼都可以找到那些翡翠了。从现在开始,这些人不能踏出这节车厢半步。奎因先生,我带着我的人去找找那三块翡翠!

(音乐起……没有火车奔驰的声音。)

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您好,请说!是阿马里洛打来的吗?这里是纽约警局。

埃勒里:喂,喂!爸爸?

警长(话筒过滤后的声音):埃勒里?怎么回事,大盗莱瑟姆在你乘坐的火车上被杀了?我接到好几个电话,加州的,新墨西哥州的,还有德克萨斯州的——

埃勒里:现在遇到了个问题,爸爸。我们不能确定莱瑟姆是在哪个州遇害的。这关系到这件事情的管辖权。现在他们在争执这个案件的调查权应该归谁。而且虽然我们知道那三块翡翠还在这节车厢里,但是至今仍未找到——

警长(电话过滤后的声音):我知道,我不断地收到最新的报告。你们现在在阿马里洛的一条支线轨道上并且受到了监视,对吗?

埃勒里:是的,就我们这节车厢。完全封闭。其余的车厢按原计划继续往前行驶。

警长(电话过滤后的声音):好吧,我告诉你该怎么做。我想我会和当地的警方周旋一番,让他们放弃这个案件的管辖权,并把那节车厢拉到纽约来。莱瑟姆因大宗盗窃案在纽约被通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案子应该由纽约来管。

埃勒里:太棒了!我立刻把凶器空运过去给您——是一把剃刀。看看是否能在上面找到指纹——

警长(电话过滤后的声音):埃勒里,我需要靠你帮我确保在车厢到达纽约之前,车上所有人一个都不能走,甚至不能踏出观光台半步。

埃勒里:好的。我会努力在车子到达中央大车站前找到凶手。

警长(电话过滤后的声音):噢,你会的!好吧,到了芝加哥再和你们在车厢里碰头!

(音乐起……列车快速运行,发出低沉的声音。)

多德小姐: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被这样羞辱过。等报纸知道了这件事——莉莉·多德卷入了一起谋杀案——电影协会会怎么看我——我的演艺合同该怎么办——

斯蒂尔斯太太(泪眼汪汪):早知道我们就待在西海岸了,亨利。遇上这种事——把所有的好心情都毁了——

斯蒂尔斯:没事的,没事的,亲爱的,别哭了。

尼基:斯蒂尔斯太太,别难过。到现在我们只不过耽搁了二十四小时,今天是周五,不用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到托皮卡了。

迪杜瓦:是的,这里离堪萨斯城很近。明天早上我们就到芝加哥了,斯蒂尔斯太太!啊,您笑了,太好了。服务生,给我们每人来一杯白兰地!

服务生(迟钝):白兰地吗,先生?好的,先生,马上就来。(退场)

埃勒里(上场——焦躁):好吧,局长,也不在莱瑟姆身上。

尼基(低沉):埃勒里·奎因,你是说你还真去了行李车——搜了尸体?

埃勒里:什么?噢,是的。搞不明白,这不可能啊。

警局局长:告诉过你不在那儿,奎因先生。好吧,真他妈高兴我们可以一路谈笑风生看风景了。

尼基:但是,埃勒里,那些翡翠应该就在这个车厢里啊。

埃勒里:我知道肯定在,但是还没找到。我仔细地搜过了莱瑟姆的床位,六号床下铺,所有的东西都在那里,和我们发现命案时一样——他的睡衣、他的漆皮拖鞋、他的行李,甚至还有两百元的现金。明显都没有被动过。在迪牡瓦的铺位上,就是莱瑟姆遇害的地方,也没有发现那些翡翠。

警局局长:铁道公司要是知道我们这样折腾他们的车子肯定会不高兴的。我们基本上把所有垫子都一点一点扯碎了。

埃勒里(心急火燎):每个人都搜了身,所有的衣服、行李、剃须刷子、牙膏管、爽身粉的包装盒、服务生的食品储藏室、盥洗室、观光台、提灯、吧台——我甚至还看了每个装饮品的瓶子——我还爬到车厢顶部——我把每个有可能容得下那三块翡翠的东西都翻了个遍。真叫人发狂。应该就在这里的什么地方。

尼基:哇,不要看我,奎因先生。不在我身上——我还自己搜了一遍!

埃勒里:尼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告诉你,我自己也搜了身。(提高音调)多德小姐,您确定昨晚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多德小姐(阴沉):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告诉过你了。

埃勒里:你们呢,斯蒂尔斯夫妇?(停顿)您呢,迪杜瓦?(停顿)你们三位先生呢?

史密斯(顽皮):朋友,我是清白的。

琼斯(没好气):这种事情别怀疑到我头上来——

布朗(温和):安静点,琼斯。瞧,奎因,我们是三个住在休息室里安分守己的公民——

警局局长:要我说的话,你们就是三只可爱的大地鼠。你们说你们是游客?

史密斯:你可以这么说。对吧,布朗?

布朗:问琼斯。

琼斯(没好气):我什么都不想说。

埃勒里:史密斯、琼斯和布朗。先生们,三个听起来很平常的姓氏。我猜,从左到右,你们的名字分别是汤姆、迪克和哈里,对吧?

史密斯:你怎么知道的,真有意思,我叫汤姆·史密斯。

布朗:还有,我叫哈里·布朗。我们的兄弟叫迪克·琼斯——是吧,迪克?

琼斯(仍旧摆出一副尊贵之相):我什么都不想说。

埃勒里:你们看上去像三个非常亲密的朋友,你们怎么就一直粘在一块——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彼此的视线?

史密斯(顽皮):告诉他,布朗。

布朗:我们喜欢彼此,奎因。

史密斯:我们不能忍受被分开。

埃勒里(恼怒):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莱瑟姆不喜欢你们。我跟你们还没完,我会知道你们三个到底是在干吗。

琼斯(怒吼):啊,去其他地方吼叫吧,条子。

埃勒里(生气):有什么问题吗,你们这帮低额头的爪哇猿人——

尼基:埃勒里!请别这样!

警局局长:好了,孩子们,别吵了。这些特立独行的人肯定背后隐藏着什么。

埃勒里:局长,您不明白。如果我在车子到达芝加哥之前不能找出杀了莱瑟姆的凶手和拿走了翡翠的人,我是不会从我父亲那里得到结果的!

(音乐起……火车减速……猛地晃了一下停住了……车外隐约传来了叫喊声,车子好像停靠在了一个大站台边。)

列车员(紧张):正好九点十分。为去堪萨斯城节省了十二分钟。局长,我也不能去观光台上走走吗?我们要在这里停五十分钟。

警局局长:抱歉,列车员。我说的所有人也包括你。我去看看外面那群人在嚷嚷什么。(退场)

尼基(叹气):奎因先生,我都乐不起来了。车厢里又没有厨具,只有服务生做的那些冷饭菜……唉,这都是什么旅行啊!(餐盘当啷声)来点三文鱼罐头吗?

埃勒里(阴郁):我不饿,尼基。

尼基:不饿也得吃点。噢,迪杜瓦先生。或许您可以劝劝您的偶像。他什么也不吃。

迪杜瓦(紧张):我,我自己也没有胃口。奎因先生,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埃勒里:迪杜瓦,我猜你一定比我想得有头绪吧。

迪杜瓦:我跟我自己说:“迪杜瓦,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快想想!”然后我想着想着——啧啧!我想起来了!先生,我现在有危险!

埃勒里:噢,您也这么认为?

尼基:埃勒里,你是什么意思?迪杜瓦先生有危险?

埃勒里(疲倦):嗯,那个凶手,拿着从迪杜瓦那里偷来的剃刀,扯开五号床下铺帘子的扣子,趁着躺在上面的人熟睡的时候,摸黑把凶器插入他的背部。

迪杜瓦(低声):正是如此,小姐!您不明白吗?死者是在我的卧铺上遇袭的!所以,凶手原先要杀的应该是我!

尼基(惊吓):您的意思是说凶手杀了莱瑟姆是因为莱瑟姆上错了床?但是这也——太可怕了!

迪杜瓦(严肃认真):我欠他一条命,小姐。

尼基: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明白——那些翡翠——埃勒里: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那些翡翠,真见鬼了!

迪杜瓦(紧张):奎因先生,您不会让他——我是说凶手仍然在车上,或许他会再找机会——

埃勒里:我会盯着您的,那个警察局局长也会的,迪杜瓦。

迪杜瓦:啊,非常感谢,先生!

尼基:埃勒里,但是为什么凶手在行凶之前偷了迪杜瓦先生的剃刀呢?

埃勒里:用一件不属于他本人的凶器行凶,这样警方就无法顺藤摸瓜找到他。坐这边,迪杜瓦,别走开。

迪杜瓦:好的,好的。我感到很困惑,我又没有树敌,我也不认识这节车厢里的任何人,我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但竟然有人想来杀我。

尼基:埃勒里,剃刀上有指纹吗?

埃勒里:我怀疑没有,但我已经把它送到纽约去检验了。

迪杜瓦:啊,那把剃刀!我应该把它留下作为这件可怕事情的纪念物。我能要回来吗,奎因先生?

埃勒里:纽约警方检验完之后就会还给您。(乱哄哄的争吵声从车外传来)好像站台上有什么麻烦事。

尼基:又发生什么事了?我想我们最好也去看看……(退场)

(车厢里其他旅客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等等。穿过车厢的奔跑声,敲打车门声)

埃勒里(叫喊):开门,局长!(开锁,门打开)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警局局长(上场):退后,大家退后!……好吧,议员先生,请进。我不会因为这样一件事情跟州议会过不去。

议员(冷漠傲慢):门开得正是时候,请让我过去。

(关门,上锁——喧哗声戛然而止)

警局局长:奎因先生,这位是密苏里州议会参议员麦克纳尔蒂先生。他坚持要上——

多德小姐(上场):霍华德!你终于来了!(抽泣)噢,我真高兴你来了,霍华德,我真高兴——

参议员:莉莉……别哭,亲爱的……

多德小姐(仍然抽抽搭搭地哭诉):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一……一个凶手,这群可恶的畜生把我关在这节车厢里,就像——就像一卷装在容器里的胶卷——

参议员(令人战栗的声音):局长,你是不是欺负多德小姐了?如果你胆敢欺负她的话——

警局局长(迅速):议员先生,您听我说,公事公办——埃勒里:请等一下。局长,您为何让这个人上车?

警局局长:他是议员,奎因先生——

参议员(傲慢):我是密苏里州州议会的参议员霍华德·麦克纳尔蒂。

埃勒里:我不在乎您是谁,这节车厢上的事情与您无关。德克萨斯州的戴夫·史密斯县、兰德尔县和波特县的警局局长以及纽约警局联合下令封锁这节车厢。

多德小姐:霍华德!你不会就这样眼巴巴地站在这里,让这个——这个写侦探小说的家伙给侮辱了吧?

参议员:滚开,年轻人。莉莉,拿上你的东西。服务生,多德小姐的行李箱!

埃勒里:服务生,住手!议员先生,您这是要去哪里?

参议员:听着,年轻人!多德小姐是位公众人物,我想说我也是……(干咳——随即语气凶猛)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明白吗?她计划来堪萨斯城,现在这里就是堪萨斯城,所以我要接她下车。

埃勒里:噢,不不,你不行。在我们到达纽约之前,多德小姐不能踏出这列车厢。

参议员:局长,开门!我会跟你算账的!绑架,纯粹是绑架!我要打电话给堪萨斯城的警局!我会——

埃勒里:您现在什么都不能做。既然您选择进入封锁区,议员先生,您也必须留下来。在我们到芝加哥之前,这个门是不会打开的。下次打开的时候,也只有警察能进来!

(音乐起……车厢在货物转运站被挂在了另一列火车上。)

尼基:噢噢,我的肚子。这样晃来晃去的,让我感觉想吐。(列车踉踉跄跄停下的吱吱作响声)

埃勒里:马上就好了,尼基……噢,您来了,爸爸。

警长(上场):呜,真是累坏了。我们都准备好了,埃勒里。车厢已经挂在这个金刚狼后头了,明天早上八点二十分我们就能到中央大车站了。

尼基:明天是周日。这种回纽约的方式真是太棒了——(火车摇摇晃晃地开动了)出发喽!

警长:正点十二点五十分准时启程。好吧,儿子,这件事情让你很垂头丧气,是不是?

尼基:垂头丧气,挫败,颓废萎靡,奎因警长,他就像只受伤的灰熊——振作起来,埃勒里!

埃勒里(嘟囔):那些让人困惑的翡翠,到底在哪里?

警长: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振作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尼基:警长,您知道他有多么绝望吗?他还叫我去搜那两个女人——斯蒂尔斯太太和多德小姐——看她们是不是装了义肢!(咯咯的笑声——警长大笑)

警长:埃勒里,你确定你到处都搜了个遍?

埃勒里:搜了上百遍……等等!我真笨!那个参议员!

尼基:参议员麦克纳尔蒂?他怎么可能拿了翡翠,埃勒里——他在堪萨斯城才上车的。

埃勒里:噢,他有可能的。拿了翡翠的人可能偷偷递给他或者递给他的人……参议员麦克纳尔蒂先生!

参议员(傲慢无礼):你现在又想干吗,你这个疯子?

埃勒里:抱歉,议员先生,我们要对您进行搜身。

多德小姐:噢!霍华德,你要这样放任他胡作非为吗?

参议员:当然不会了,亲爱的!奎因警长,我要求——

警长(温和):您最好让他搜身,议员先生。这只不过是例行公事。您知道——例行公事而已。儿子,快去吧。

埃勒里:请举起双手……

参议员(咬牙切齿):忍无可忍!等我们到了纽约,先生们,到时我们看看你们这种专横跋扈——

埃勒里:请把口袋翻出来。爸爸,您搜搜他的外套。(斯蒂尔斯太太在一旁咯咯发笑)

参议员(令人战栗的声音):你这女人——你是——在笑话——我吗?

迪杜瓦(低声):斯蒂尔斯太太——议员先生生气了——请别——

斯蒂尔斯(低声):约瑟芬!看在上帝的分上,别这样!还想给我们惹来更多的麻烦吗?

参议员(恶狠狠):你满意了吗?失窃的翡翠在我身上,嗯?你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记住我的话!

警长(充耳不闻):不在他的外套里,埃勒里。你找到了吗?

埃勒里:没有……没有!

(音乐起……列车与轨道轻柔的撞击声。)

警长(温和):埃勒里?

尼基(惊吓):噢!

警长:是我一个人,尼基。你一大早六点起来做什么?

尼基:给您儿子敷冰块,他额头烧得厉害,警长。

埃勒里(低声):这证明了每个女人既是天使同时也是恶犬。尼基,我告诉你我没事!不要待我像个小孩子。就是那些翡翠搅得我头疼。

尼基(安慰):好了,好了——再睡会吧——

警长:真不想打断这动人的场面,但是我要插一句话——我要开一个会。

埃勒里(警觉):怎么了,爸爸?

警长:我想了一个晚上。我们再过半个小时就到普基普西市,我们必须得加紧步伐……等等。(停顿——走开)迪杜瓦?迪杜瓦,起床!

(帘子拉开)

迪杜瓦(从睡梦中惊醒):嗷——啊——(惊吓)怎么了,怎么了?

警长:小声点。迪杜瓦,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那个凶手!

迪杜瓦(倒抽了一口气):我?凶手?警长先生,您开玩笑——

警长(咯咯笑):算是吧。靠近点,孩子们——我不想其他人听到。

埃勒里:您说迪杜瓦是凶手,这是什么意思?

警长(严肃):我是想演一出戏。或者说,让迪杜瓦演一出戏!

埃勒里(声色俱厉):一出戏?您什么意思?

警长:莱瑟姆是因为那些翡翠被杀的。那些东西应该还在这车厢的什么地方。等到了早上火车开进中央大车站时,要对所有的人进行一次彻底的搜身。所以,拿了宝石的人一定会把翡翠留在他藏匿好的地方以确保他能够蒙混过关。

尼基:如果他有点头脑的话,就会把那些翡翠留下。

迪杜瓦(紧张):但是警长先生,您刚才说我是凶手——

警长:这是抓住凶手唯一的机会。我这样混淆视听,就是看凶手会不会试着把翡翠携带走。

尼基:警长,他不可能这样做的!除非他是个傻子——

警长:如果他看到我们把其他人当作罪犯,他会这么做的!假设我们在离中央大车站还有一个小时车程的哈门上演一场戏,罪犯看到他的机会来了,大概会觉得肯定不会再进行一次搜身。当我们的列车驶进纽约的时候,他就会带着翡翠下车——

尼基:然后您就把每个人再搜个遍!警长,这太聪明了。

迪杜瓦(焦躁):您想假装逮捕我?但为什么是我?

警长:因为他们会相信你就是那个罪犯,迪杜瓦。我会假装收到一封来自巴黎警方的电报,电报说你的身份不是法国历史学教授,而是在法国被通缉的臭名昭著的珠宝大盗。听上去很棒,迪杜瓦!你觉得呢?

迪杜瓦:我不喜欢这样,被逮捕!不,不——

尼基:就当是个玩笑,迪杜瓦先生。想想真相大白时您获得的荣耀——您会成为法国的英雄——

迪杜瓦(犹豫不决):您这么认为吗,小姐?奎因先生,您的意见呢?您是否也这么认为——

埃勒里:这会是——啊——您会成为像拿破仑那样的英雄,迪杜瓦先生。

迪杜瓦:啊,是的,是的。一个可以和大英雄拿破仑·波拿巴相提并论的角色。迪杜瓦同意了,警长先生,一切听从您的指挥!

警长:太棒了。来休息室,迪杜瓦——我们来详细计划一下,不要出现任何差池……(退场)

迪社瓦(退场):好的……好的……

尼基:再过两个小时,这个烦人的案子就要结了,我们就能好好休息了。

埃勒里(嘟囔):休息……(停顿——轻声)等等……

尼基:又怎么了?

埃勒里:等等!等等!别说话!(停顿)(埃勒里放肆大笑起来)

尼基(惊吓):埃勒里!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等会儿——我这就去拿包冰袋给你敷额头——

埃勒里:冰袋!消停会儿!别傻了,尼基!我刚刚想明白了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

尼基(怀疑):你是说——你知道那些翡翠在哪里?

埃勒里:当然了!就像二加二那么简单!X就是等于Y。它们应该就在那儿!我真是昏了头的傻瓜。只有那一样东西我们还没有搜过。

尼基:但是所有东西都搜过了……埃勒里·奎因!如果你知道了那些翡翠在哪儿,你就应该知道谁偷走它们——你也就知道谁杀死了乔治·莱瑟姆!

埃勒里(心不在焉):噢,这个问题嘛。当然了,我在德克萨斯州的阿马里洛就知道了。

(音乐起……)

挑战听众

埃勒里随后宣布已给出所有的线索,并挑战听众一起解决这个谜团。

(音乐起……没有列车奔跑的声音……“开车”的叫喊声渐渐消逝……列车启动了——现在火车在哈门,一辆电力推动的火车头在不断地加速……)

多德小姐:霍华德,如果你让这些野蛮人就这样走掉的话——

参议员:莉莉,别急,我一定会让他们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

斯蒂尔斯太太(紧张):哈门到了。亨利,你觉得到了纽约,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关进监狱?

斯带尔斯(一筹莫展):不知道,亲爱的。这真是一次糟糕的蜜月旅行。早知道我们就穿过墨西哥州往北走——

史密斯:你们会怀念这些乐趣的。

斯蒂尔斯太太:您觉得这是种乐趣,史密斯先生?我觉得您的想法很有趣!

布朗:有趣?(咯咯笑)这只不过是一出普通的马戏表演!

迪杜瓦:我,我不这么认为,布朗先生。您呢,琼斯?

琼斯(绷着脸):我什么都不想说。

迪杜瓦:你们美国人,真是不可理喻。在我热爱的故乡法国——

警长(严肃——上场):马塞尔·科萨尔·珊塞比·迪杜瓦!

迪杜瓦:怎么,警长先生?

警长(仍然一脸严肃):我刚收到了一份哈门警方送来的电报,或许你有兴趣,迪杜瓦!

迪杜瓦(假装紧张):电——电报,先生?这跟迪杜瓦有什么关系呢?

警长:你不知道吗?来自法国巴黎拘留所!

迪杜瓦(结结巴巴):拘——拘留所?

警长:让我念给你听吧,我的朋友。电报上说:“关于迪杜瓦,就您的询问做如下回复。马塞尔·科萨尔·珊塞比·迪杜瓦假扮成索邦大学法国历史学教授,此人实际上是法国臭名昭著的珠宝大盗——”埃勒里!局长!抓住他!

(扭打伴随着喘气声和大家不约而同的惊呼声,并在手铐声中走向高潮)

警局局长(喘气):好了,捆得严严实实的了,先生。(迪杜瓦的号叫和反抗声)老实点,你这个暴躁的独行侠!

斯蒂尔斯太太(倒抽了一口气):竟然是迪杜瓦先生?我真不敢相信!

多德小姐(兴奋):你们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个法国佬!

斯蒂尔斯:珠宝大盗!真不能把这个身份和他联系起来!

警长(严厉):迪杜瓦,我现在正式逮捕你,罪名是谋杀乔治·莱瑟姆。

迪杜瓦(大喊大叫):笨蛋!蠢猪!我没有杀他!

警长:是啊,你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红帽!迪杜瓦,你为了那些翡翠杀了莱瑟姆,你原本打算怎么处理那些东西?

迪杜瓦(仍旧大喊大叫):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翡翠!

警长:你还想耍赖,嗯?好吧,不管我们是否找到了那些宝石,迪杜瓦,关键是我们已经在你身上搜到了证据,你赖不掉。女士们,先生们,给你们造成不便,我深表歉意。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表示感谢——

参议员:表示感谢也没用!我跟你还没完。

警长谦恭):抱歉,麦克纳尔蒂议员,我必须坚守我的职责。(粗暴)快走,迪杜瓦。在我们到达中央大车站之前看紧他……(退场——随后又上场,低声说话)谢谢,迪杜瓦。

迪杜瓦(咯咯笑):我演得怎么样,警长?不错吧?

警长(咯咯笑):不错!非常好!现在记住,迪杜瓦,你是一个被囚禁的凶手,继续这样演下去……(退场)

(音乐起……列车缓缓驶入中央大车站的地下轨道……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和谈话声。)

斯带尔斯太太:亨利,我们在隧道里了!噢,亲爱的,那个手提箱——是开着的——

斯蒂尔斯(急切):亲爱的,我来关上……服务生——麻烦帮我们搬一下这几个箱子!

服务生:好的,先生,好的,先生。对不起,怠慢了您。(退场)

多德小姐(焦躁):霍华德,估计有上百个记者守在中央大车站。请别让他们来烦我,我很烦躁,我会失声尖叫的……

参议员:别担心,亲爱的。让我来处理……(退场)

史密斯(筒慢):好了,琼斯,我们到了。

布朗:他不会说话的。

琼斯(拉长了脸):要我说什么呢?(退场)

警长(低声):继续演下去,迪杜瓦。你做得非常好。再过几分钟就好——

迪杜瓦(紧张):这一切一旦结束,我会非常高兴的……列车员(上场):终点站中央火车站到了,终点站中央大车站到了……(列车越行越慢,夹杂着乘客喋喋不休的喧哗声)

斯蒂尔斯:亲爱的,我们到了!

斯蒂尔斯太太:谢天谢地!

多德小姐: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开门?

参议员:快开门!服务生!列车员!警长!

警长(温和):当然,当然了,议员先生。(门打开,吵闹声顿时涌了进来)你好啊,韦利,你带了多少人来?

韦利(上场):带了名副其实的一整支军队。(一阵哗然声)好了,士兵们!奉命行事吧!(士兵鱼贯进入车厢——引起乘客们的一阵阵尖叫声——“这是在做什么?”“把你的手拿开!”“为什么还要搜身?”)韦利(叫喊):每个人负责一个乘客!搜遍所有东西——衣服、箱包、洗漱用品——所有的东西!

警长(温和);女警员——搜搜这些女士们!把她们带到女士盥洗室!

(七嘴八舌的抗议声和叫喊声……声音渐渐消逝……没有音乐——靠一片寂静预示时间的流逝——随即再次响起喧嚣声。)

警长(期盼):好了,警佐——把它们交给我吧!

警佐:把什么交给你?

警长:那三块翡翠,你这个白痴!谁身上搜出来的?

警佐:没搜出来。

警长:什么!你说,是不是要我亲自去搜身?这些人中的一个肯定拿了那些东西!

警佐:听我说,警长。我们把这些家伙剥得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胎记了,我们把他们当马一样,探进了他们的咽喉,我们把他们的行李箱撕扯开——我们没有漏掉一样东西!

警局局长:那个列车员和服务生呢?

警长:我搜了他们,局长……(郁闷)好了,大家都累坏了。这招竟然不奏效,真该死。

埃勒里(温和):爸爸,我建议放了他们。

警长:我还能怎样呢?韦利,记下他们的名字和联系地址了吗?

韦利:我也就获取了这些信息。

警长:让他们走。

韦利(大声):好了,士兵们——集合!立——正!把他们一个一个带出去——确保每个人出去的时候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人群离开的喧闹声,夹杂着叫嚷声和抗议声。但很快就安静下来了。门砰的一声被锁上了)

警长:好吧,一切都结束了。凶手估计吓坏了,或者是看穿了这个小把戏,没有上钩。他肯定是把翡翠藏在什么地方了。好了,迪杜瓦,你也可以走了。谢谢合作。

迪杜瓦:“合作”是什么意思?噢,您的意思是说……我为您感到很难过,警长先生……

埃勒里:等一等。警佐,你把那把拿破仑剃刀带来了吗,我在哈门给你打电话时说过的。

韦利:是的。

警长:不要拿,根本不用拿。拿走翡翠的人才是凶手——

埃勒里:那我建议您逮捕韦利警佐。

韦利:啊?

警长: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埃勒里:您说拿了翡翠的就是凶手。翡翠现在就在韦利手上。

韦利:我?(不知所措地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埃勒里:不是,它们确实在你手上。

尼基:在他手上?他手上拿的唯一的东西就是那把剃刀!

埃勒里(大笑):抱歉,韦利。我有权娱乐一下。我可是过了一段很难熬的时光……爸爸,那三块翡翠就藏在那把拿破仑剃刀的手柄里。

警长:在剃刀里?韦利,把那玩意给我!(停顿)

尼基(拍手):是真的,是真的!噢,亲爱的,你太棒了!(低声)噢!抱歉,警长。

警长(高兴):抱歉什么?瞧,这个手柄是空的——那三块玩意儿就藏在这里面——

韦利:真想不到啊!

迪牡瓦:难以置信!在我的剃刀里——啊,太聪明了,太聪明了,奎因先生。

埃勒里:确实如此!爸爸,之前您练习的那段台词是否可以再对着迪杜瓦先生说一遍?这次可不是演戏。

警长:啊?

埃勒里:以谋杀乔治·莱瑟姆和偷盗翡翠的名义逮捕迪杜瓦!

(音乐起……随即是出租车行驶的声音。)

尼基:走开,离我远点。你这个巫师,你这个——这个遁术师。我还是不能相信。警长伪造了一份来自法国的电报,声称迪杜瓦不是法国历史学教授,而是一个珠宝大盗……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埃勒里,你是怎么识破他的?

埃勒里:这很简单。两个线索让迪杜瓦露馅了。他声称那把失窃的剃刀是约瑟芬为庆祝拿破仑一八一五年在奥斯特利茨取得胜利送给拿破仑的礼物。

尼基:这有什么问题?

埃勒里:滑铁卢战役是在一八一五年。奥斯特利茨战役是在一八〇五年。一个法国历史学教授,还自称写了不少关于拿破仑战役的著作,会犯下这种不可理喻的错误?

尼基:我明白了,所以你当即认识到他是个信口开河的江湖骗子。

埃勒里:很显然。还有,关于莱瑟姆的睡衣和漆皮鞋,有一件很奇怪的事。你记不记得莱瑟姆遭暗杀以后,我搜了莱瑟姆的卧铺,他的行李原封不动放在那里——包括他的睡衣和拖鞋。迪杜瓦说莱瑟姆爬上了他的床——如果迪杜瓦说的关于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话的话——莱瑟姆的睡衣和拖鞋应该是出现在迪杜瓦的床上而非莱瑟姆的床上。

尼基:所以你知道了迪杜瓦是在撒谎。

埃勒里:是的。我知道莱瑟姆并不是一开始就上错了床,他应该是到了自己的铺位,脱了睡衣和拖鞋,然后被引诱进了迪杜瓦的铺位,在那里被杀害的。被谁引诱的呢?只有可能是对一切撒了弥天大谎的迪杜瓦本人。

尼基:这么说你早在德克萨斯州的阿马里洛时就知道是谁杀害了莱瑟姆。

埃勒里:是的,尽管这些推理能够证明迪杜瓦是凶手,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最好的证据是翡翠。所有的地方都被搜了个遍,那么迪杜瓦到底把它们藏到哪里了?突然我想起了还有一样东西没被搜过——只有一样东西,尼基——就是凶器本身!我在阿马里洛把它邮寄到了纽约。逻辑上说,翡翠应该藏在里面。手柄有六英寸长,宽和厚度都有半英寸。

尼基:把赃物藏在凶器里!真是天才的创举!但是我不明白,迪杜瓦事后打算怎么重新得到那些翡翠,毕竟那把剃刀在警方手上。

埃勒里:这是他凶杀案最精彩的一部分。记不记得在堪萨斯城,迪杜瓦问我警察在检验完剃刀后是否能归还给他?

尼基:这家伙真是够大胆的!

埃勒里(叹气):但是还有一件事情困惑着我。

尼基:是我吗,奎因先生?没关系,说出来吧!

埃勒里:那三个团在一起的人——史密斯、琼斯和布朗。我想不出他们是在干吗。他们仍然让我感到很困惑。(尼基咯咯地笑)你笑什么?

尼基:警长认识他们。他告诉我了。你不是个了不起的大侦探吗?

埃勒里(恼怒):爸爸认识他们?他们是谁?

尼基:琼斯是个邮件诈骗犯,史密斯和布朗负责把他从加州押解回纽约……后两个人是,亲爱的——吓你一跳!——同性恋!

埃勒里:同性恋?(停顿)

(埃勒里随即大笑起来,尼基被他的笑声感染,也露出了欢乐的笑容。他们渐渐融入彼此的笑声之中。)

(音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