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在伦敦别墅的宽敞客厅里,罗杰·克里菲斯科躺卧在一把摆放在壁炉侧面、衬有天鹅绒的安乐椅上,双脚轻轻踩踏着壁炉前面的熊皮地毯。壁炉里的柴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他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这令人安适的温暖氛围。彭德格斯特坐在壁炉另一侧的安乐椅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壁炉里的火光。当主人克里菲斯科请他进门的时候,这位联邦调查局特工环顾了一下客厅,扬起了眉毛,但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不过,克里菲斯科能感觉到特工发自内心的对这里的赞许。
克里菲斯科很少让别人进到自己的客厅,此时此刻,有人与他一起待在自家客厅里,他不禁觉得自己就像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本人。这种想法让他变得略微有些兴奋。当然,要是他对自己足够诚实的话,很可能会发觉自己的角色其实与华生医生更为接近。毕竟在这里,彭德格斯特才是专业的侦探。
终于,彭德格斯特动了动身子,将手中兑了苏打水的威士忌放在一张小桌上,“那么克里菲斯科,到目前为止你发现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正是克里菲斯科害怕听到的。他咽了一下口水,深呼吸了一下,开口回答道:“恐怕,我什么都没找到。”
彭德格斯特那双苍白的眼睛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是吗?”
“在刚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我已做过所有的尝试。”他说,“我查阅了所有的旧信件,反复阅读了柯南·道尔的日记。我还检查了所有我能找到的柯南·道尔晚年时期的书籍和专著。我甚至还借用了——当然是以谨慎小心的方式——我们贝克街侦缉小分队中最有才华的队员的研究成果。最终我仍然是一无所获,连一丁点儿的证据都没能找着。我只得说,尽管我一开始满怀激情,可是结果并没有得到任何惊喜。这一领域在过去已经被贝克街侦缉小分队彻底搜寻过了,我竟然认为还可以从中找到一些他们没有发现的信息,这种想法真是愚不可及。”
彭德格斯特没有说话。壁炉里的火光映在特工那张憔悴的脸上,他低着头凝神苦思着,加上一身维多利亚时代的服饰,克里菲斯科惊讶地发现此时的彭德格斯特竟然像极了福尔摩斯的模样。
“我……我真的很抱歉,彭德格斯特。”克里菲斯科打破了沉寂,他的视线转而盯着地上的熊皮地毯。“起初我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他顿了顿,“恐怕你现在所做的事是徒劳无益的,而促使你这样做的人就是我。我对此深表歉意。”
过了好一会儿,彭德格斯特像是渐渐从沉思中苏醒了过来,“事实上恰恰相反,你做了很多。你证实了我对那个遗失的福尔摩斯故事的怀疑。你给我看了《奎因典籍》中的证据。还有,你找到的柯南·道尔的两封信则与阿斯佩恩庄园关联上了。在你自己都不知不觉间,你已经使我确信《阿斯佩恩庄园历险记》不但曾经存在过——而且它现在依然存在。我得把它找出来。”
“对一名像我这样的贝克街侦缉小分队队员和福尔摩斯学者来说,如果能实现这件事,那真的是一生中极为难得的成就。可是我不得不再次问问你,这件事对你来说为什么如此重要?”
彭德格斯特犹豫了片刻,“我有一些想法和推测,这个故事也许能证实它们是正确的——或是错误的。”
“是关于什么的推测呢?”
彭德格斯特唇边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你!作为一名福尔摩斯学者,难道会促使一名侦探沉溺于粗俗而无价值的推测吗?我亲爱的克里菲斯科!”
听了这话,克里菲斯科有些脸红。
“尽管我常常鄙视那些声称相信所谓的‘第六感’的人。”彭德格斯特说,“可现在我却在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觉得那个遗失的故事是解开这里所有谜团——包括过去的和现在的——的关键。”
“如果是这样的话……”克里菲斯科最终说道,“很抱歉,我的工作一无所获。”
“别担心。”彭德格斯特回答道,“我可不是一无所获哦。”
克里菲斯科吃惊地扬起了眉毛。
彭德格斯特继续说:“我做了一个假设,那就是我能越多了解柯南·道尔活在世上的最后岁月,就越有可能找到那部遗失的著作。于是我专注于他在离世前所参与的那个唯心论者圈子。我了解到这群人经常在汉普特斯西斯公园边上一个名为卡温顿庄园的乡间小别墅里会面。那栋别墅属于一个名叫玛丽·威尔克斯的唯心论者。柯南·道尔在卡温顿庄园里有一个小房间,他有时会在那里写一些关于唯心论的文章,然后在晚上聚会时读给圈子里的人听。”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克里菲斯科的眼里不再写满消极和阴霾。
“请允许我提出这个问题:当他在卡温顿庄园里写下人生中最后的唯心论文章时,难道没有可能同时也完成他最后的关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阿斯佩恩庄园历险记》吗?”
克里菲斯科顿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兴奋。这的确言之有理,而据他所知,这条探索途径从来没有被任何一名贝克街侦缉小分队队员尝试过。
“考虑到那部作品的煽动性特质,有没有可能作者并没有将它藏在他过去用来写作的家中书房,而是藏在卡温顿庄园里的某个地方呢?”
“的确有这种可能!”克里菲斯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我的上帝啊!难怪那部手稿没在温德尔沙姆庄园被找到!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呢?”
“接下来吗?我认为这是显而易见的,当然是去卡温顿庄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