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追凶者也
路彦冲进久仁诊所,蒋旭飞和张进迎了上来。
“孙明不见了?”路彦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一接到你的消息,我们就进来拿人了!但诊所里完全没有他的踪影!”蒋旭飞气急败坏地说着。
“不是一直盯着他吗?”
“傍晚放他出来,他就在公安局门口上了一辆车,我们就立马跟上去了,亲眼看到他在这诊所门口下车,进了诊所就再也没出来。然后我们就守在门口,一直没看到他离开过!”
难道这个诊所有后门和暗道让孙明逃走?路彦目光扫过诊所大厅,已经是深夜了,大厅里只有两个值班的年轻医生,一排座椅上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打点滴的病人。路彦穿过大厅,走进每一间房间仔细检查,包括之前孙明待过的休息室,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孙明的诊所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离开的后门和暗道。
路彦皱起眉头,刚刚在孙明的秘密手术室发现吴蝉尸体后,贺县警方来到了现场,李茵把受到惊吓的陈依梦送了回去,自己则飞速地赶来久仁诊所,孙明却不见了。他是怎么做到在警方眼皮底下凭空消失的?
刚刚以为能抓到凶手的欣喜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路彦剩下的只有满腔的恼怒。到手的嫌犯逃跑了,煮熟的鸭子不翼而飞,这个孙明从被放出来再到莫名其妙地消失,每个时间点都卡得恰到好处,路彦突然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咸咸的空气,这个夜晚,那种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再次爬上心头,好像有人躲在暗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来贺县第一个夜晚发现身后那个幽灵之后,路彦就十分警惕,但是自那之后,他却没有再次察觉那幽灵的踪迹,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人在窥探自己呢?路彦站在久仁诊所漆黑寂寥的走廊上,浓稠的黑暗包裹着四周。
手机一阵振动,路彦连忙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李正的声音。
“孙明的车就停在他家楼下,车里空空如也……”
“他家里呢?”
“他家只有他老婆在,他老婆说孙明从被我们抓去后就一直没回来,她也一直联系不上他!”
“我知道了……”
路彦挂掉电话,又走回诊所的大厅。这个连环杀人案,怀疑对象从张霖到刘建华,又从刘建华到孙明,终于在第五天被自己找到了指向杀人凶手的有力证据,而孙明莫名其妙的逃跑失踪更像是佐证了他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孙明啊孙明,真的是你杀了那三个女孩吗?
蓦地,路彦看到那一排打点滴的病人里,坐着一个穿着灰色衬衫、略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他背对着警察,有着跟孙明一样的微胖体形,穿的衣服也是一模一样。路彦连忙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他。
8月9日的清晨,路彦顶着两个黑眼圈跟着李正走进王局长的办公室。
“吴蝉,今年19岁,贺县二中高三毕业生,父母长年在外打工,跟随爷爷奶奶长大。目前的尸检情况显示,她的死亡时间与失踪时间接近,死于窒息,双手双脚被砍,被发现尸体时浑身赤裸,身上有多处电击伤。她与前两个女孩的被害特征多处相同,基本可以认定是同一个杀人凶手连环作案。”王局长的办公室里,李正拿着法医报告对王局长一脸严峻地说道。
王局长愤怒地拍案而起:“贺县有史以来都没出现过这么恶性的连环杀人案,这凶手真是丧心病狂!胆大包天!”
路彦瞥了一眼愤怒的王局长,又看了看一旁的李正。案子走到这一步,案件的严重性和恶劣的社会影响,早已跟一个林依芸的死亡案件不可同日而语了,王局长肩膀上的压力不会小,愤怒在所难免。
“吴蝉的尸体上有被性侵的痕迹吗?”路彦一边问道,一边接过了李正递过来的法医报告。
“有,报告上说下体有撕裂的伤口。”
路彦看着手中的报告,不禁陷入了沉思:莫非陈怡的尸体也有性侵的痕迹,但因为腐烂程度太高而没能检测出来?但是林依芸的尸体怎么没有被性侵的痕迹呢?陈怡和吴蝉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都不是她们真正的遇害地点,林依芸的尸体却在遇害地点被找到了,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同?路彦回想起林依芸遇害的资料,林依芸的死亡时间和张霖的邻居发现她尸体报案的时间比较接近,会不会是凶手在树林里杀死林依芸之后也想对她做什么,但是时间不够,所以放弃了?
李正咳嗽一下,继续向王局长汇报:“对于这个孙明,我们已经可以确定死者林依芸和陈怡生前都和他有过大量的接触,其中是否有什么矛盾纷争还需要进一步查明。他说他给陈怡看的是感冒,但实际上是给陈怡做人流手术!他说没有给吴蝉看过病,结果吴蝉尸体在他那里被找到!这两点都证明他对我们说的话有问题。对了,我们刚刚和卫生部门联系过了,孙明的诊所并没有人流手术的许可,他的手术全都是违法的。”
王局长皱紧眉头:“还有吗?”
“他的员工说曾在他的办公室看到过黑色电棍,孙明自己也已经交代了他以前有电棍。另外,作为医生的他也懂得乙醚的制作和调配,在这几点上,他都具备成为凶手的条件!”
王局长拍了拍脑袋,一脸悔意地说道:“之前真不该把他给放了!”
李正看向路彦:“昨晚弟兄们搜查久仁诊所时,跟我说那诊所没有能逃出去的窗子和暗道,后来你去了,查清楚孙明是怎么逃走的了吗?”
路彦摇摇头:“他没有从久仁诊所离开过,因为他就根本没进去过!我昨晚去诊所里,在那儿发现了一个打吊瓶的病人穿着孙明的衣服,身材相貌和孙明很接近,连秃顶的形状都是一样的。一问就问出来了,他是贺县乡下的一个农民,被人花钱雇的,跟着一辆宝马5系一起来贺县公安局接到了孙明。在车上的时候他和孙明换了衣服,宝马车直接开到久仁诊所,他穿着孙明的衣服下车走进诊所,盯梢的人在隔着一定距离的情况下没有辨认出来。我们的人停留在诊所门口的时候,真正的孙明却坐在宝马车里走了。”
“岂有此理,竟然敢在警方眼皮底下玩这种调包的把戏!”王局长生气地说。
一旁的李正扭头看向路彦,急忙问道:“跟孙明调包的那个人你审过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审过了,他说昨天有个陌生人上门找他,并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坐车去诊所里打两瓶葡萄糖。他平时没有收入,所以就答应了,昨天出门,是那个人开车接他到公安局门口来的,从头到尾他连那个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都不知道。”路彦侧过身子,盯着李正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我把他留在公安局了,让画师根据他的描述,画出找他的那个人的长相,如果能找到那个人,我们或许就能找到孙明。”
“车牌号呢?查那辆车的车牌号!”王局长提议道。
李正无奈地摇摇头:“接孙明的那辆车并不神秘,就是孙明自己开的那辆宝马5系。正因为接孙明的是他自己的车,我们盯梢的人以为那是他家人开来的,这才放松了警惕,但实际上他老婆对这些毫不知情。”
“那辆车现在在哪儿?”
“那辆车昨晚我在孙明家楼下找到了,车里没人,我们检查了下,方向盘这些地方竟然没有发现指纹,明显被人处理过了。”李正沮丧地说。
“好一个孙明,我看天涯海角你能逃到哪里!”王局长激动地双手按在桌子上,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现在来看,孙明早在昨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可是那时候我们完全没有证据抓他,他为什么要跑?这个阶段跑了不是更增加警方对他的怀疑么?”路彦开口问道。
“会不会是因为心虚,知道吴蝉的尸体迟早会被警方发现,所以一出来就赶紧逃跑?”李正托着下巴思考着说道。
“不用管他为什么要跑,当务之急是我们要马上把他抓回来!”王局长站起身,快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着,“这个吴蝉死的事情再传出去,贺县的女孩子都不敢出门了,凶手连续杀了三个人!这个案子影响太坏了!太恶劣!赶紧把凶手抓了,我们才能对社会有个交代!”
路彦和李正相视一眼,沉声道:“赶快联系手机运营商,定位孙明的手机位置吧。”
李正点点头:“我已经交代人去办了,另外他的社会关系我们这边也要进行彻查,任何他可能投靠的亲戚和朋友都不能放过!”
王局长回到办公桌前,表情凝重地看着李正和路彦:“抓紧时间吧!这个案件已经引起上面的高度关注了,市局的人这两天应该就会到。这个案子可能很快也要移交市局办理了,到时候我们只能协助调查。我想,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王局长的声音越讲越低沉,他望向李正,此时的李正垂下脑袋,脸上写满焦虑。路彦身体挺直、双拳紧握,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王局长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这个年轻人的胸膛里感觉出熊熊燃烧的战意。
然而到了8月9日的傍晚,对孙明的社会关系的排查以及对其熟人的监听询问都没有获得半点线索,定位他的手机最后只定位到一个流浪汉的身上,看来他有意识地在逃跑时把手机扔给了别人。警方和运营商查他的手机过去的通信记录,也没有查到与任何可疑号码的联系。除此之外,在本省的各大交通要道和重要的火车飞机等站点,也都没有发现孙明的身影,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贺县刑警大队的办公室里,路彦坐在办公桌旁查看着资料。李茵沮丧地查看着吴蝉的尸检报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失败的味道。李正还带着人在外面竭力搜查,高伟诚带人对孙明的妻子和亲友进行问话,也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路彦明白,如果时间充足,找到孙明是迟早的事情,可眼下,自己只有一天的时间查案了。
路彦翻开手中的资料,他知道这起针对少女的连环杀人案已经造成了巨大的社会恐慌。贺县这几天出现了关于杀人案多种版本的流言,老百姓议论纷纷,有的说凶手是个变态色魔杀人狂,有的说凶手是精神病患者,甚至还有人说是鬼怪找那些女孩索命。死去的三个女孩的尸体一个个出现,贺县公安局也先后抓了三个嫌疑人,偏偏那个最有可能是凶手的孙明,贺县公安局曾抓获过他竟然又放了他。王局长说,县领导和市局、省厅的领导对他们的工作很不满意,市局的人今天已经赶到了贺县公安局,这个案子明天将会移交给市局查办。路彦和众人都明白,留给贺县公安刑警队的,也只有这一个晚上了。
路彦盯着之前孙明在公安局审问时留下的笔录,看了好久还是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他绷着身体,托着脑袋,忽然,手机在怀里振动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串熟悉的号码,他赶紧接通了。
“你之前送来的东西,鉴定结果出来了。”萧瑶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结果是什么?”路彦觉得心脏此时加速跳动起来。
“两张纸,先说小的,就是你说别人写给你要你离开的那个小纸条。那上面的字墨没有什么特别,就是市场上常见的标准喷墨打印机打出来的,纸张也是随处可见的木浆纸,里面添加了一些草浆和竹浆。”萧瑶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张霖在案发当日收到的那封匿名信,纸张就有些特殊了……”
“怎么特殊?”路彦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那张纸上的字也是用标准喷墨打印机打出来的,但是纸张含纤维素较纯,质量很好,保存时间远超过一般的木浆纸。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分析了那个纸的成分构成,里面有一种成分是从东南亚的印尼银檀木里提取的,所以价格会远远高于一般的木浆纸,不是一般单位和个人会用的。”
“那么你帮我查下……”路彦抬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帮我查下这种纸的生产商、经销商,还有在贺县哪里有卖?”
“你人就在贺县,干吗不让贺县的人查?”
路彦拿着手机看了一下四周,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这边现在正是案件的关键时期,人手有些不够……”
“真的只是这一个原因?”电话那头的萧瑶意味深长地说着,“听说那边情况不太妙?”
“别提了,我原以为只是一件很普通的杀人案,只想尽快侦破,可没想到这案子一步步发展成了连环杀人案。当我以为很快就找到凶手的时候,那家伙又从我眼前溜走了。这样下去,我都没脸回去见江东父老了!”
“真不错,你还记得江东父老啊!”萧瑶的声音略微尖锐了些,“这么紧要的关头,你非要去那儿查案救人,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当初的江东父老对你的劝言你怎么就不听啊?”
“咳咳……张霖跟我之间那还用说吗?”路彦干咳了几声,“对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11日不能赶回省厅,会怎么样?”
“你知道现在的情况,跟领导约定好的事情再做不到的话,你这次的提前晋升就没戏了。”
路彦握住手机的手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知道省厅一直有人对他的某些工作方式不太认同,对他这次晋升也颇有微词。要是这次自己晋升无果,就很难接触到更机密的资料,六年前的那个案子就更查不清楚了。
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路彦想着,轻声问道:“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没给你处分就不错了,还想着别的?”萧瑶不领情地说道,“你现在不也算是找到了证据发现了凶手吗?明天你让贺县警方继续去抓他就行了,你一个人回省厅,对案子也没多大影响了吧?”
萧瑶的话不无道理,路彦不禁陷入了沉思。
“行了,那个绳子的分析结果你想不想听?”萧瑶打断了路彦的思绪。
“你说!”
“捆住陈怡尸体的那根绳子,我们发现是一根材质特别高档的尼龙绳,虽然绳子遭到了重度磨损,但是款式造型依然是很好辨认的。我和同事们对它材质进行了鉴定,再跟市场上的一系列产品进行对比,确认它就是英国性玩具零售商Lovehoney旗下的那个款式为Fifty Shades of Grey的产品,中国市场售价一根五百多块。”
“什么?Fifty Shades of Grey?”路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对,中文名‘五十度灰’,那电影你知道的。Lovehoney就是和这个电影合作推出的这款绳子……”
路彦忍住心里的激荡,压低声音,努力使自己平静地说道:“萧瑶,绳子和纸,请你帮忙查下它们生产商和经销商在贺县的销售记录,好吗?”
“你知道,这超过我的职责范围……”
“但是你肯定有办法查到的,对不对?”
萧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好吧,我汇报一下,再找几个朋友给我帮帮忙看看……”
“太感谢了!”
“不客气,你遇事不要只顾逞强,多多保重吧。”萧瑶刚说完,还不待路彦吭声便挂断了电话。
路彦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手机,并没有留意到萧瑶最后说的话。他满脑子想着的还是绳子的事情,英国Lovehoney、性玩具、五十度灰、五百块的绳子……不同的词语在他脑袋里炸开。贺县的什么人会喜欢《五十度灰》这种电影?什么人会花五百块买这种与电影同名的绳子?
路彦抬起头看着窗外天空上的稀寥星光,时间所剩无几,尚未解答的疑问还有这么多。孙明,你到底在哪里?这一切真的都是你做的吗?
忽然,一个激灵从脑海中闪过,路彦急忙转身,冲着高伟诚喊道:“孙明的妻子还在吧?我要找她问话!”
孙明的妻子叫李静,比孙明小两岁,但脸上皱纹很多,身材松垮,比起孙明更显老一些。从她身上,路彦看出一种生命力流逝后的枯萎感。
李静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路彦和李茵:“我真不知道孙明去了哪里。”
“我不是来问这个的。”路彦静静地打量着李静,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这些年孙明秘密违法地给一些女孩子做人流手术,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路彦惊异地和李茵对视一眼,在心里判断着李静此话的真假。
“孙明的脾气怎么样?”
“他脾气很好,每次我骂他,他都只是默默地听着,不怎么还口还手。”
“你跟他生活了二十多年,有没有发现他性格里有偏激疯狂的一面?”
李静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路彦盯着李静的眼睛:“孙明跟你的感情怎么样?”
李静有点迟疑:“我们感情完全正常……”
“不,你在撒谎,”路彦反驳着李静的话,“如果你们夫妻关系正常,孙明被警方怀疑成连环谋杀案的凶手,你怎么这么平静?他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李静怔怔地看着路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慢慢地,她叹了口气:“孙明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是要说他连杀三个女孩子,我还是很难相信的。”
“怎么不是个好人?”
“夫妻这么多年,没什么好说的。”
路彦皱了皱眉头,掏出捆住陈怡的那根绳子的照片,放到李静面前:“你见过孙明拿过或用过这种绳子吗?”
李静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
路彦兀自敲了敲桌子:“嗯……孙明有玩SM的癖好吗?”
“什么?”李静皱着眉头。
“就是在那方面有施虐或受虐癖好的行为。”
李静紧锁着眉头,没有说话,半晌之后终于冷若冰霜地开了口:“我们分房睡很多年了,他那方面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一概不知。”
路彦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积蓄起一股莫大的寒意,那扑面而来的冰冷让人感觉空气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你们的感情到底是怎么破裂的?”看到路彦发愣,李茵赶紧问道。
“也无所谓破裂不破裂了,几年前我们从省城回到他老家开了诊所后,他慢慢地就要分房睡了……”李静五官纠结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又松开了眉头,“后来我感觉他可能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我骂过他、打过他,他都不承认,后来我请人跟踪调查了很久,亲眼见到他和那女人在一起,但回到家后,他仍然对我撒谎。”
一旁的李茵听得毛骨悚然。李静继续冷漠地说着,平静而又不带感情波动:“他做得很隐秘,除了我,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就彻底死心了,虽然还住在一个屋檐下,但自那之后我就彻底当他是外人了。”
“那你为什么不离婚?”
“是孙明死活不愿意,他说他需要一个家庭。”
路彦和李茵相视一眼,想不到孙明还隐藏着这样几乎没有人了解的秘密。路彦连忙问道:“那你觉得孙明这次是逃到他的情人那里了?”
“这些天,你们一直去我家和我亲戚家调查,我的女儿、亲戚、朋友都被你们警察反复地找,我烦了,真的烦了,无论他犯没犯事,我都希望你们能早点找到他!我说实话吧,他确实很有可能去那个婊子那里躲起来了。”
“你既然这样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这件事?”李茵不解地问道。
“我不想让这个事情公开。”
“那孙明情人的地址到底在哪里?”
“西楠市金海县县城富阳路圣燕小区六号楼A单元3楼301室。”
李静冰冷如机器般地说完,李茵倒吸了一口冷气。路彦来不及理会,连忙起身离开了座位。
金海县与贺县相隔几十公里,贺县刑警队得知李静的消息后,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乘警车向金海县县城出发。
两个小时后,路彦跟刑警队赶到了金海县的富阳路,高伟诚穿着便衣带人走进一个超市。
“李静说那个女人在这个海天超市做收银员,就离她自己家半条街,高队长先去看看她在不在上班。”警车上,李茵小声地对路彦说着。
不消片刻,高伟诚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回到警车上,那女人一脸惊慌,正忐忑不安地看着四周。高伟诚对众人介绍道:“她叫严晓慧,据她交代,孙明两天前用一个陌生号码联系了她,然后来到了她家,一直在房子里闭门不出,傍晚5点她来超市上班的时候,孙明正在她家里睡觉,我们现在立即出发,去她家拿人!”
路彦等人纷纷面露喜悦,看来李静猜得没错,孙明果然躲到他情人家里去了。几天来的挫败感一扫而空,刑警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很快,众人来到圣燕小区六号楼A单元的门前,抬头一看,三楼房间的窗户正透出淡白色的微光。
“那是你家的什么房间?”李正指着窗子问道。
“那是卫生间,现在应该是客厅里的灯在亮着。”
“好,待会儿你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地去开门知道吗?我们跟在你身后。”李正严肃地说道。
严晓慧紧张地点点头,在她身后,李正等人纷纷拔出手枪,跟着她的步伐蹑手蹑脚地踏上楼梯。
路彦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虽已近深夜,但一切比预想的顺利得多,众人的步伐停在了三楼,严晓慧掏出钥匙敲门道:“孙明,我回来啦!”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回应,严晓慧加大力度拍门:“孙明,你在家吗?”
屋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严晓慧求助地看向李正。李正眼神示意她自己开门,于是她掏出钥匙,插进门锁里转动着,锁闩退回去发出的咔咔声格外清晰。路彦站在李正身后,抬头看向门上,门上的墙角边还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仿佛有人正窥探着他们的行动。
严晓慧打开了锁,用力拉门,门却纹丝不动。她脸色一变,看着身旁的李正和高伟诚,低声道:“里面还有个门闩,只能从里面打开。”路彦脸色一变,孙明为什么把门闩都锁上了?难道他已经知道警察要来抓他?
一旁的李正和高伟诚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猛地上前,齐身撞着。轰轰的巨响响彻楼道,一下,二下,三下,门被撞开了。路彦感觉一股猛烈的气流从身边刮过,空气中有着清脆金属撞击地面的丁零声。
路彦跟着李正冲进客厅,亮着白色大灯的客厅并没有人,只有空荡荡的沙发茶几对着黑屏的大电视机。路彦扭头看向四周,两个小的房间分别是厨房和餐厅。两个警察冲了进去发现空空如也,另一个隐约传来洗衣机搅拌声的卫生间里也没有人。路彦率先冲到主卧房间的门口,借着客厅里的光,看到卧室里的床上鼓起一个薄被子,他双手持枪指着床上喝道:
“不准动!”
被子里没有任何反应,路彦身后的李正和高伟诚已经赶到,正当他们要扑进去的时候,路彦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他们。两人惊愕地望向路彦,路彦则垂下手枪,轻轻地走了进去。
借着客厅的光线,路彦看到床上空无一人。卧室阳台的窗子大开着,夜晚的风从窗外哗啦啦地涌进来,窗帘也在跟着飞舞。他轻轻地走上阳台。
这个房子的阳台位于大楼的背面,路彦站在三楼阳台上望向前方,正前方只有一排电线杆,那黑魆魆的电线隐藏在阴森森的黑暗里,更远方则都是一片漆黑的荒地。路彦从打开的窗子伸出脑袋,看向楼下。
借着楼道窗子发出的光亮,路彦看到孙明躺在阳台下的地面上,瞪大双眼看着上方。他穿着格子T恤和大裤衩,但胸脯上没有任何呼吸的起伏。路彦看到他的身下,一摊血向周围蜿蜒到很远。
路彦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存在,那他一定喜欢经常跟人们开玩笑。他抬起头,看着一脸惊愕的李正和高伟诚,低声道:“孙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