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中学

2002年的秋天,我进了东湖中学。

这在我来说,简直如同奇迹。因为我既聋,又被分配到了一所很偏远的学校。那条路是那么难走,交通非常复杂。我妈妈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在上学的路上出车祸的。

能进这所中学,我是那么得意。记得正式上学那天,走在一条我从未走过的大道上。这条大道其实就在我家楼后,因为通向我们不常去的背面,所以我并没有走过。那一天,我第一次感到那条已被遗忘的大道的诗意,第一次感到行将消逝的南粤山区也有的古风。宽阔的道路两边保留这一些老龙眼树,它们大概有一百年以上的历史了。其次,是巨大的菠萝蜜和老榕树,以及新栽种的紫荆花树点缀其间。

啊啊,深圳很少有这样的树了,它们显得是多么的孤独而凄凉啊。

傍晚放学,我仍然走在这条路上。

秋天的太阳也宛如要急于归家一样,天很快就黑下来了,明亮的路灯把街道照得很亮。路上的行人也已不多,一个人默默地走着,晚风发出瑟瑟的声响,不时有枯叶从树上飘下,在习习秋风中自由自在地飞舞,翩跹着美丽的身姿,摇摇晃晃地飘落。

关于晚上的这段描写,其实是有感于我的网友上官文清先生《秋夜私语》中的一段话。其实,说是先生,只不过是他比我年长一些。

那天晚上我真的伤心。

网络上,没大没小。

现实中的秋夜,也没有人私语。私语着的,只有天上的月亮、清风还有地上飞卷着的落叶。有人生来就是伟大的;有人需要通过努力才能变得伟大;而有人的伟大则是外界赋予它的。

忽然想起某位伟人的话,呵呵,或许,那不是伟人的话,而只是一个哲学家的。

幸而他们说的是“伟大”而不是“知识”或者聪明。

我想,只有巨人才会生而伟大吧?!

而我们平民的孩子,除了努力,还是努力。

我上了中学,东湖中学。

除了课程和小学大不一样之外,我还感到:我们的确是——长大了!看,有一个经典的对于少年初中生的身体和心理状态的描述——

除了性情变化的精神征兆以外,男孩子在面孔上也有显著的变化。

男孩子的相貌长得轮廓分明,显得有一付性格的样子。

他们唇下稀疏柔软的绒毛也变得很浓密了。

声音粗浊。

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他失去了他小时候的声音。

他既不是小孩也不是大人……

这两种人的声音他都不能发了。

他发出的,只是一种奇怪的、喑哑的声音。

这声音叫男孩子多么难为情……

男孩子……

他的眼睛。

他的心灵、器官,在此以前是一无表情的,而现在就连“上帝”也能表达……

他的语言和感情趋向成熟,愈来愈烈的火使他们显出活泼的样子;灵活的目光虽尚保存着圣洁的天真,然而已不再有最初那种茫然无知的神情,他们已经觉得它们什么都能够表达了,他已经开始知道用它们传出忧郁和盛怒的心情了……

女孩子的变化就更加了不起!

因为她们本来就是表达感情的高手!她们的心越来越敏感:还没有感触到什么东西,她们已经就有所感觉了;急躁不安,忽然就泪流满面;五分钟后又欢笑雀跃了……

女孩子经常会说:“我很烦……”

但又不知道烦躁不安的原因。

如果你过于活泼,性情有时候就会变得过于急躁;如果你过于热情,有时候这热情就会变成疯狂;如果你时常激动和忧伤,无缘无故地流眼泪,就会变得阴郁……

如果你是男孩,如果一个女人把她的手放无意之间放在你的手上,这就使你颤栗;如果她一靠近你就感到惶恐或羞怯,你的脉搏就怦怦跳动,你的眼睛就阵阵发红……亚当啊,聪明的亚当,你自己要当心啊!

因为,澎湃的春潮,正在逼近。

这就是卢梭所说的“第二次诞生”,他说到了这个时候人才真正地开始生活,在此以前,我们所关心的完全是孩子的游戏,只有在现在我们世界才会对他具有真正的重要意义。

呵呵。

这时候的男女同学,经常会遇到一种朦朦胧胧的问题。时而,他们为此尴尬,时而,他们为此陶醉;转眼间,迷茫和怀疑就又袭上了心头。

有人说,这是早恋了!

有人说,“早恋”这个词是那么的不准确,爱了就是爱了,无所谓早晚……然而,我们知道,初恋,对于每一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是一种莫大的身心考验。

草还很绿,湿润富有弹性。

清清草香袭来,沁入心腑,深深地呼吸着,感觉心也随之清爽起来,真想和谁分享这秋夜的惬意,忍不住四下找寻,希望可以有个意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除了偶尔飘摇而下的落叶和微微的秋风,只有满天的繁星和那弯斜斜挂在天边的新月了。

一抹清辉洒下,月光如水。

都言春短秋长,惟有思绪浓,耳畔似传来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那首钢琴曲《秋日私语》,婉转悠扬,音乐是相通的,她会穿过云层,划过暗夜,潜入你的梦中吧。

这就是上官先生,对于青春迷惑的精彩描述吧!

每天,我行进在这样的大道上,不管是阳光从巨大的树荫中洒下来,也不管是刮风,或者下雨。每天早晨,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我便出现在这路上了。

记得,有的时候,中午回家阳光非常强烈地直射下来,眼前仿佛都变成白晃晃的了。下午,老师拖堂的时候,我往往会踩着黄昏的灯光,急忙忙地往回赶。我的心很急,因为我知道,我的妈妈正伏在18楼北面的公共窗口,在电梯的门前着急地等待我了。

记得很多的时候,天上下着蒙蒙细雨,我又急又饿,可是保安偏偏拦着我,不准我的车走人梯。

惊起一滩鸥鹭。

是的,我的非常独特而又普通的中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哦,我渴望珍藏一个秘密,犹如夏日的云朵裹着没有滴落的雨珠——一个包裹在静默里的秘密,带着它我可以四海漂泊。

哦,我渴望在阳光下沉睡的树林里,溪水潺潺悠悠,在那里有人倾听我的柔声细语。

今宵的沉默似乎期盼着一阵足音;你却问我为何潸然泪下。

我无法向你解释,因为对于我这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生活,不像诗歌那样美,但是我无论冬夏秋冬,来来回回的路上,心里头总是吟唱着泰戈尔或者中国古代诗人的诗歌。三年雨雪旧书窗,肝胆消沉鬓未霜。

醉久心如花影碎,愁深泪似藕风凉。

听秋檐下魂易断,对笔灯前夜自长。

此趣何求多墨染,西山淡写老藤黄。此诗出自何人之手?哦,是我的网友。有的时候,我真想哭泣。青春的眼泪,和青春的心一样非常的脆弱。有人说:我们的欲念是我们保持生存的主要工具。

因此,要想消灭它们的话,实在是一件既徒劳又可笑的行为。这等于是要控制自然,要更改上帝的作品。

如果上帝要人们从根铲除他赋予人的欲念,则他是既希望人生存,同时又不希望人生存了;他这样做,就要自相矛盾了。

上帝!他从来没有发布过这种糊涂的命令,在人类的心灵中还没有记载过这样的事情;当上帝希望人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是不会吩咐另一个人去告诉那个人的,他要自己去告诉那个人,他要把他所希望的事情记在那个人的心里。

这也是卢梭的观点,民主的、平民的和自然的教育观点。

在七月淫雨的浓阴中,你用秘密的脚步行走,夜一般的轻悄,躲过一切的守望的人。

花季雨季……

对于初级的教育。卢梭先生曾经说:在我们的先辈,早些时候,一般人所施行初级教育到了这个时期就告结束了!而现代,我们所施行的教育,到这个时期才刚刚开始哩!

这就是——中等教育!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呵呵。然而,对于上中学,在我的确不是一件特别无愁的经历。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呵呵。

记忆里,我们毕业升学的那些日子,天好像一直是黄色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面临这样的日子,我的心就一直地紧缩起来。

记得2001年的7月。

那一天,我们小学毕业离开学校的时候……

班上搞了一个“毕业聚会”。

是在上午。

我们凑钱买了可乐和水果,还有彩带把教室装饰得就像过节。

我们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告别聚会。我们欢宴之后,或许就是永别,如果今生再无缘分相见的话。我们互留地址和电话号码,虽然知道这一生也不一定能够用得着。

男孩子们,就连最调皮的男孩子,现在也不再恶作剧。

忽然之间,我们好像长大很多。其实,有很多女同学在昨天是哭过的,为了不如意的中学。但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告别的本身。

就连平常常常和我作对的那个最小个子的男孩,今天也变得忧郁起来,他拿起两瓶可乐使劲摇晃,然后突然打开,把飞出的白沫朝自己的脑袋浇去。

两瓶可乐,就这样全都浇到了脑袋上。

接着,男孩子们开始互相浇可乐,直到疲惫不堪,浑身湿透。

就是那个用可乐浇头的男孩……

就在昨天,在接到中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还洋洋得意地跳到我的面前,用挑衅的口吻对我说:“哈哈……怎么样,我说我会上个好学校的吧?不管你成绩怎么好,都斗不过我……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今天他却哭了。

“小白菜啊菜叶黄,两三岁上没了娘……亲娘啊!”

一个和我一样学校的女同学率先唱了起来。大家跟着唱。

我知道,考验的日子来啦!这个女孩子一定收到了和我同一所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学校比较远,坐大巴开到终点站,下车还得走15分钟。

路上车水马龙,十分危险。

不过,学校还是可以的,是市一级学校耶!以我的成绩和我住的地方,如果是本地户口,那么应该会分到深中初中部或者新建的东湖中学的。

当我们失去故土,失去家乡的时候(房子,工作以及一切生存条件),甚至连所有做人的身份的权利都连带失去。

我们这些青春年华正需要教育的孩子,随之也失去很多。

我们的家乡实在是太远了!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呵呵,非常贴近的感觉!我们的户口,入学,所有的身份证明都无人代理承办。我们的住所和我们的国民权利严重分离,在遥远的地方我们只能感到恐慌!深深地叹息!

为了这个我妈妈特别伤心,她真的感到了伤害和歧视。那一天,我妈妈一边给我画路线图,一边叹息。

那时,炎夏才刚刚到来。

虽然深圳的热度还未达到定点,但是,太阳已经明显的毒了。摆在我们的眼前,是一条模模糊糊的道路,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

它的起点,它的终点……

终没有能够明明白白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哦,我今夜无眠。

我不断地开门向黑暗中张望,

我的朋友!

但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知道你要走哪一条路!

那一天,我很迷茫。

我忽然想起泰戈尔的诗句,想起卢梭离开家乡的时候所说的一些话。那些话非常忧伤。是流浪,还是逃亡?!

提到我故乡,我就感到赧颜。

对于它,我心中怀抱的是怀恋和爱。

因为我是靠我自己而取得幸福和人家的尊敬的;我的家乡的缺乏正义和法律观念的一些人给予我的是灾祸,使我失去身份,沦为流民。

这是耻辱,是忧伤。

还有我为自己的身份而深深感到的害羞。

后来,我让自己学会整个中国当作故乡,而不再做某地方人!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国人!我这样轻薄自己去想。

后来很多次,当别人问我是哪里人的时候,我只简单地回答:中国。

呵呵。

中国。我期望着在我们的祖国的广大领土内,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会获得公平的身份以及国民的待遇,并且这种法律所赋予的国民待遇不会因为流动而消失或受到歧视。

这些话应该是南漂打工者和创业者以及他们的子女们的标准语吧!

你是从墨黑的河岸上,是从远远的愁惨的树林边,是穿过昏暗迂回的曲径,摸索着来到我这里吗,我的朋友?

泰戈尔的诗句。如此准确的心态。令人迷茫。

记得那些日子,家长们都各找路子。因为每搬一次家,转一次学或者是升一次学,对孩子,对家长都好像是被迫进行一次痛苦的比赛。

人们默默长跑,看谁坚持到最后。

这些伤痛,只有经历过你才会明白!

我妈妈大约是被生活磨紧了,觉得不如听天由命,她甚至已经考察好了我那所遥远的学校并且叫我画好了“路线图”。

我们甚至去了那所学校察看,然后坐在迷雾茫茫的东湖边上眺望。

东湖的水是那么平静,天天清澈如画。

天天天蓝。天天天蓝

教我不想他也难

不知情的孩子他还要问

你的眼睛为什么出汗

天天天蓝

教我不想他也难

不知情的孩子他还要问

你的眼睛为什么出汗

情是深意是浓

离是苦想是空啊,妈妈的歌,东湖边上的歌,天天天蓝。

那一天天气热得紧,汗水和泪水逐渐模糊了我妈妈的视线。是的,她一直多愁善感。我想,这里就是我的中学啦!我将默默地忍受,每天用4个小时花在路上。

回到家里,我爸爸很意外地在网上查到了东湖中学的全部资料。

这真是一所美丽的学校啊!

不仅校园美,条件好,而且办学的方针和思路都非常出众。

校长一定是一位出色的教育家!

于是,我爸爸决定叫我到这所学校试一下。他从来都是个乐天派,做起事情来信心十足。爸爸立即去了学校,知道有少数学位留给家住附近需要就近上学的“插班生”。

但是,学位十分紧缺。

考试,择优……

竞争十分激烈。

我爸爸决定叫我去试试。

黄昏的时候,我和妈妈坐在电脑的前面,仔细读这些资料。我们家的大窗子逐渐暗了下来。夏天的火气,也渐渐消除。哦。MyGod!

假如一天已经过去了,鸟儿也不歌唱,假如风也吹倦了,那就用黑暗的厚幕把我盖上罢,如同你在黄昏时节用睡眠的衾被裹上大地,又轻柔地将睡莲的花瓣合上。

我轻念着诗句,忽然就想起来海伦·凯勒来。这个和我非常类似的女孩,一直以来都是我心中的鲜活的楷模。

假如我是她,我是海伦,面对我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会怎么办呢?!

当海伦上中学的时候。

她说:“上大学的念头已经在我心中根深蒂固,而且成为我最热切的愿望。我不顾许多真诚而又聪明的朋友们的反对,想跟正常的女孩子们一争高低。我决定进入剑桥中学,这是通往哈佛,实现我童年梦想的一条捷径。”

此时,我的决心也被我爸爸所鼓励——我一定要进入东湖中学——上大学的念头在我心中也已经根深蒂固,而且也成为我最热切的愿望之一。

第二天,我毫不犹豫地参加了入学考试!

那一天,满满的三间教室坐满了来插班的考生。可是命运注定,只能留下来一个班的人入校。座位,永远是不够用的。

那一天,参加考试的考生大多比较紧张,几乎所有的家长都跟来了,有的一个学生还跟来了两三个家长,校园里,站满了紧张的大人。每间考场的窗口都被这些家长们堵满了。不一会儿,值日老师来了,大声地呵斥着:“走开!”

所有的家长都那么乖,极不情愿地、确实非常迅速地走开了。他们之中有归国的博士,也有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呵呵。

终于清静了,是各科联考,中间学生没有休息。

所有的考试卷子都发下来了。我最担心的是英语的听力和数学难题。还好了,英语没考听力。

但是,一道数学题我却没能做出来。

考试结束的时候,我把这道题抄了下来,准备回家求教。虽然我不知道这次考试的结果,但是,我知道考上这所中学的难度。

后来,三天后看榜的时候——竟然有我的名字!

我真是高兴啊!不过也不意外,早在毕业考试的时候,我在全班就是前几名,英语还考了个全班第二,也就是99分。功课不如我的同学都去了最好的学校——深圳中学初中部,我为什么进不了东湖呢?!

但是,我妈妈却很担心我的耳朵会生出意外来!

果然,到了9月开学的日子,看分班的时候竟没有了我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果然是有教师注意到了我的——助听器——它非常显眼。

这是我爸爸花了三万元的血汗钱才刚刚换来的最新数码产品啊!也是我爸爸为了我上中学而送给我的“耳朵”。

但是没想到还是它——成了我的累赘!

早知道这样,考试的时候不戴它多好!

反正英语不考听力,做试卷不需要耳朵的。

我的妈妈对此忧心如焚!不知道如何办才好。我爸爸仍然很有信心。他说:不是没有分班吗?大概是要你挑最好的班!

每当爸爸这样调侃、自我安慰的时候,我妈妈就会苦笑。

我爸爸领我回到家里,找到我在网上写的一封给东湖中学彭彪校长的一封未发出的信,打印出来,再次带我来到学校。

记得一同带去的,还有我的新作《伟人印象》。

这部著作因故没有写成,但是却成了我《童言无忌话皇帝》和《三国英雄传》专栏的模版。因为,这两个专栏,都是《伟人印象》的一部分。甚至后来的我的所谓代表作《童言无忌三国志》的最初灵感也出自这里。

那一天,我和爸爸、妈妈手拉手再一次来到学校,已经是中午了。

该吃午饭了,可是学校仍然是人山人海,等待消息的学生和家长把办公楼围个水泄不通。

那个时候,竟然有成百上千人要求“插班”,但是能够满足的名额才100个!

情况危急!这些家长真的希望能够把自己的孩子顺利地送进来。

我们来到教务处,要查找一下我的名字。

可是,处长非常急躁,一头大汗地说:等一等!就把我们拒之门外!一时之间,我妈妈的脸色煞白,我的汗也迅速流遍脊梁。可是感觉头顶却一阵阵地冒着凉气。

我们下了楼,看见家长们都静静围绕办公楼坐着,大概是等待下午上班的时候。

家长们有的怀抱奖状,有的干脆抱来各种“产品”,有小发明还有绘画。

我们想找校长,可是根本就见不到校长的面。

我爸爸说:“不如我们先吃饭去吧!”

我和父母决定到学校的小餐厅用餐。

就在我们打饭的时候,校长也来吃饭了!

呵呵,无人认识他!他那么悠闲地站在我们的背后,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那样拿着饭盒来了!

这时候,我爸爸走了过去……

“您好!”

“您好!”

我爸爸一边吃饭一边和校长攀谈起来。

“你们是来报名的吧?”校长问。

我爸爸说:“不是……我们孩子为甚么没有分班呢?”

我妈妈插话说:“当初录取榜上可是有名字的……”

校长说:“叫什么名字?”

“张悉妮……哦,这个是她给校长先生写的信。”我爸爸说着就把信交给了彭校长。

彭校长这时候问我:“这是你写的?”

我很紧张,只有笑。

没有回答。

彭校长接着说:“我回去看看,查一下……”

说着,他拿着信和盒饭到办公室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妈妈还在纳闷,可是却见他匆匆上了二楼,真的进了校长办公室!呵呵,我爸爸可真是慧眼识人!

又过了很长时间……

人们几乎走光了,再也没有人搭理我们。

我妈妈很失望,她说:“学校的老师们都走光了,到底怎么样了?!”

我爸爸说:“不如我们先去做耳朵检查……”

我妈妈说:“你倒是沉得住气,孩子读不上中学,都是你不行……”

说着我妈妈就对爸爸发起脾气来,在这样的时候妈妈总是非常脆弱……那天天气很热,阳光直射,我们就在学校旁边,马路边被太阳直直照射了大约5分钟。

最后我爸爸也差一点就生气了。

妈妈气哼哼的回家了。

我和爸爸去检查耳朵……

呵呵,生命啊——你解除了他的羞涩与困窘,使他的生命像花朵一样在仁慈的夜幕下苏醒(泰戈尔语)。

忽然,爸爸的手机响了。

是妈妈!

妈妈说:“快,快到学校去!人家叫快点办手续!”

信,给彭校长的信——一道难题的启示——记张悉妮在东湖中学的第一次考试彭校长:

你好!

2002年7月17日上午8点30分,我坐在学校4楼第24室第7号的座位上等待考试,心情复杂。数学试卷一发下来,我便争分夺秒地写起来。不一会,前面的题就做得差不多了,看看表时间还多,我深深松了一口气。可是,当我做到最后一道应用题时——不禁傻了眼!我过去从来没有作过类似的题。

这道题是这样的:

“粮仓装有大米、小麦、黄豆三种粮食若干袋。其中大米的五分之三与小麦同样多,小麦的四分之三再加上5袋与黄豆同样多,大米比黄豆多28袋。粮仓里共有粮食多少袋?”

看着它,我当时想——是放弃它,还是攻破它?

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

题做完了,但我觉得很没有把握,于是我就把这道题抄了下来,准备在考试完请教一下老师。

这一道难题给我的启示就从这儿开始了。

我找出爸爸给我的一个名片,找他的朋友——香港科技大学数学系教授、博士、美籍华人励建书求教。

我先是给他发去了e-mail,讲明了我的困惑。

很快就有了他的回音:DearXini,

Thanksforyournicee-mail。Idon'tknowhowtotypeChinese,andhope

that

youcanreadEnglish。

Thereisastandardwaytosolveyourmathproblem。Letx,y,zbethe

numberof

bagsofrice,wheat,andbean,respectively。Thestatedconditionsgive

asystem

ofthreeequationsinthethreevariablesx,y,z。Solvingthissystemof

equations,

youwillfindthevaluesofx,y,z,andthesumofthesewouldbeyour

answer

totheproblem。Ithinkthesolutionis

x=60,y=36,z=32

Sotheanswertoyourproblemis

x+y+z=128

Sinceyouareonly12,Isupposeyouarestillinelementaryschooland

havenot

learnedaboutsystemsofequations。Inthatcase,itisunreasonableto

ask

youtosolvesuchproblems。

Withbestwishes,

J。Li我一看——啊,全英文的哦!我不禁挠了挠头。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大部分我都能看懂,只有几个专业词语查了字典。我的中文翻译如下——亲爱的悉妮:

谢谢你的美妙的e-mail。但我不知道怎么打中文,

希望你会读英文。

那么,

有一个标准的方法解决你的数学难题。让x、y、z分别代替大米、小麦、黄豆的袋数。那给出的条件是一定的。在三个变数x、y、z中有一个规律的三个等式。解决这个等式的方法,你将发现x、y、z的值,求出和,得到答案。

对于这个难题。我想解决方案是:

x=60,y=36,z=32

所以你的难题答案是:

x+y+z=128

因为你只有12岁,我猜想你还在上小学,没有学过方程式,在那个情形,这样的难题给你解决是不合适的。

最好的祝愿

J。Li可是,对这道难题,我发觉我仍然有不明白的地方。于是,我又用自己的“中国英文”给励教授回了一封信,希望他能详细给我讲解一下。我的英文e-mail如下——DearJ。Li,

Thanksforyournicerevert!I'mstudyingEnglishnow。IcanreadEnglish。Don'tworry,please。MyparentshopeIcanspeakinEnglishandmasteryEnglish。

I'lldialogforyouinEnglishnow。ButmyEnglishisn'tverywell。Pleaseyoupointoutmistakessothattheycanbecorrected,andteachmeEnglish,andteachmeEnglishsentencesgrammar,ok?

Thanksforyouhelpmesolveproblem!I'mveryhappy!

Excuseme,Ican'tsaythis“您说得没错”inEnglish。Willyouteachmeit?Icanbutwith“It'sright”replace“您说的没错”now。

It'sright,I'm12yearsold。ButI'malreadyfinishelementaryschool。

Thisproblemcertitudeisunreasonable,sinceIinschoolnotstudyit。Idon'topt,too。Excuseme,Ican'ttalkthissentenceinEnglish“毕竟是初中升学考试”Willyouteachmeit?

I'msorry,botheryouwork!IhopeIcanmasteryEnglish!WillyouteachmeEnglish?I'llstudyEnglish!Thankyou!

SinceIcomeupagainstanyproblem,Icanconsultforyou!

MyEnglishnameisSydneyZhang。YoucancallmeSydneyorXini!

But,youhelpmesolveproblemofcourse。Youlooklikenotwriteproblemofsolveproblemcourse。Willyouhelpmewriteproblemofsolveproblemcourse?Viz。solveproblemofway,program,theory。Ilikereadnicecourse。

I'mversioningyourrevertnow。It'sChineseversion。Addaftermyrevertletter。Consult,Pointoutmistakessothattheycanbecorrected,please。

Youtellmeyoucan'ttypeChinese,IcanteachyoutypeChinese!WillyoustudytypeChinese?I'llteachyou。

Bestwishes,

ZhangXini我的中文对照是——亲爱的J。Li:

谢谢您美妙的回复!现在我正在学习英语。我能看懂英文,请不要担心。我的父母希望我能说英语和掌握英语。

我愿意用英语和您会话。但是我的英语不太好。请您指正和教我英语以及英语的句子、语法等,好吗?

谢谢您帮助我解决难题!我很快乐!

对不起,我不会用英语说“您猜得没错”这个短语,您愿意教我这个短语吗?我只能用“这是对的”代替“您猜得没错”短语。

这是对的。我12岁了,但是我已经完成了小学学业。

这道难题也许是有点不合适,因为我在学校没有学过,但是我也不能选择呀!

对不起,我不会用英语说这个句子“毕竟是初中考试”。您愿意教我吗?

对不起,打扰您工作了。我希望我能掌握英语!您愿意教我英语吗?我愿意学习英语!谢谢!

以后我碰到什么难题,我会向您请教的!

我的英语名字是:悉尼·张,即:SydneyZhang。您可以叫我Sydney或者Xini!

但是,您帮助我解决难题的过程,您好像没有写出来,即解决难题的方法、程序、原理。您愿意帮助我写出解决难题的过程吗?我喜欢看到美妙的过程。

我现在正在翻译您的回复,附在我的回复信函后。请查阅、指正。

您告诉我您不会打中文,我可以教您打中文!您愿意学习打中文吗?我愿意教您!

我向您祝以最美好的祝愿!

张悉妮后来,励教授给我回了信,并且给我画了讲解图,在爸爸的陪伴下,我一点点地用我小学学过的数学知识把这道难题解出来了。

我弄懂了自己考试时的错误:标准不一!

这道题的标准量只有一个——大米。

而我呢,就是没弄懂。

看来,这道难题不仅仅是数学问题,而且还是语法和逻辑问题。

怪不得有7分这么高的分值呢!值!

最后我要说的是,励教授可能还不知道国内小学生的数学水平。我想,既然在我们的试卷中出了这么一道题,那么就一定有同学能解出来。

我说的对吗?彭校长?!

通过这件事情,我还认识到了英语的重要性。现在,中国已经加入世贸,成了国际大家庭的一员,而英语呢?是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对外交流的工具,正在起着“世界语”的作用。我和励教授的交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讲出来,可能会给同学们一点参考、激励。

这就是我,第一次跨入中学的大门——东湖中学的一次尴尬、遗憾、启示,并且是永远也不能挽回的!但是,通过这个难题让我学到的东西,却是让我终生受益,值得永远怀念的启示!!您的学生

张悉妮

二○○二年七月二十五日

春天把花开过就告别了。如今落红遍地,我却等待而又留连(泰戈尔语)。哦,原来是这封信起了作用!

记得后来校长回忆说:当时我见到她,她只是笑,我以为她是内向,其实她是聋的……我很犹豫,真想劝她到元平特校……是那封信打动了我!让我觉得,她那种孜孜不倦的追求,上下求索的过程和举一反三的效果,果然是我们学校所弘扬的学习风格,正像著名的端木教授的女儿完成美国学生作业的方式;异曲同工——这正是我们所要追求的“探究式”的学习方式。

校长说:“我想,不屈从命运,敢于向命运挑战的孩子必定有前途。”

就这样,凭着校长的慧眼和怜爱,我很顺利地进入了东湖中学。这是很多聋孩子做梦都想办到的!呵呵,我办到了!

办手续的那一天下午,不,已经是接近黄昏了,我手捧着崭新的东湖校服,心情是多么的激动啊!

啊,多么完美的下午啊!

校长!校长!为什么我这么幸运?!

在这困倦的夜里,让我帖服地把自己交给睡眠,把信赖托付给你。让我不去勉强我的萎靡的精神,来准备一个对你敷衍的礼拜(泰戈尔语)。

呵呵,这个就是录取爱因斯坦上大学的那位伟大的校长吗?!当时,虽然爱因斯坦的试卷考得一塌糊涂,几乎所有需要记忆的东西,这个马虎的伟人都忘却了,但是他的物理论述,却是无与伦比……校长亲点爱因斯坦的名字,特许他入学!

呵呵。

如果当时没有这位校长,又或者有这位校长而校长没有机会看爱因斯坦的论述;又或者这二者兼有但是校长没有录取的权利,那么伟大的爱因斯坦是否能够出现,在这个世界还是个谜。

让我们赞美吧,赞美这样的校长!

同时赞美这样的校长被赋予这么伟大的权利!

要知道,当时爱因斯坦可是同时报考了好几个学校的呀,然而没有一个学校肯收他。请看相对论伟人爱因斯坦的个人小档案:爱因斯坦,男,四岁才学会说话,七岁才会认字;曾遭到退学的命运,在申请苏黎世技术学院的时候惨遭拒绝。

老师给他的评语是:“反应迟钝,不合群,满脑袋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个学校,校长真的是关键!一个人的命运,一个世界的命运,一个时代或者一种学科的命运,有的时候竟然是在——一个校长!

2002年,我进入了东湖中学。从此我也作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呵呵。你不能说,一个人是完美的,但关键的是她能否发挥自己的长处。张悉妮同学虽然失去了听力,但是她的视力很好,她可以埋头读书;她的智力超群,可以像贝多芬或者海伦·凯勒那样扼住自己的命运。

“我们要给这样的孩子,一个平等的求学机会。”

这是我们校长说的。他的名字叫彭彪。良好的道德,智慧的头脑,野蛮的身体,全面地发展,是他孜孜不断所追求的办学目标。灯火,

灯火在哪里呢?

用熊熊的渴望之火把它点上罢!

灯在这里,却没有一丝火焰,

——这是你的命运吗,我的心呵(泰戈尔语)!这就是我的东湖中学,我的少年时代的一点经历,它们纯粹是深圳的、东湖中学式的经历。和我同样年纪的孩子,你曾经有过么?!

在这里,在深圳的东湖中学,我要呆上三年。

我满眼睛的草地,都绿了……年年雪里。

常插梅花醉。

挪尽梅花无好意。

赢得满衣清泪。今年海角天涯。

萧萧两鬓生华。

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呵呵。

深圳,无雪的南粤之南。

呵呵。

真是:一言难尽。东湖中学的故事,在这里才刚刚开了个头。但我心里清楚,在不远的将来,你一定会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发自内心的描述。

假如我是海伦,会怎么样呢?!

哈哈。我爱东湖中学。出书花絮

晚上,爸爸刚刚给张浩编辑通完电话,我的MSN就在不停地闪动,幸好我的《假如我是海伦》修订稿做完了,不想,这一“闪动”,就成了我第一次当上“小红娘”的信号了。

2005年6月11日星期六8时30分32秒,我的“MSN”记录显示:linda刚给您张悉妮发送了一个闪屏振动!

张悉妮说:你好!

linda说:看我们照片!

张悉妮说:好!

linda说:看右边!我看到右边这个照片是我东湖中学的英语老师linda和一个看上去很面熟的男人的结婚照,我当时很纳闷,接着对话。linda说:我们非常幸福!

张悉妮说:你结婚了?!

linda说:看看新郎是谁?

张悉妮说:叔叔是谁?

linda说:好好转转聪明头脑!

张悉妮说:叔叔是谁?

linda的传情动漫:播放“鬼脸”

张悉妮说:叔叔叫什么?

张悉妮说:叔叔很帅!

linda说:谢谢你这个小红娘!此时,我有点莫名其妙,我怎么是“小红娘”呢?张悉妮说:恭喜你!

linda说:现在你知道了吗?

张悉妮说:我不敢确定!

linda说:说说看!

张悉妮说:叔叔是谁?

张悉妮说:你发给我一个大的照片吧!

linda说:等!

linda说:想象力终于起作用了!这时,我终于明白了,他是“陆佳”,美国年轻的兵器专家,华人,我的“三国网友”,网名叫“姜维”。张悉妮说:怎么不给我个喜糖吃呢!

linda说:所以他要见你呀!

张悉妮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了?!

linda说:不久以前!

linda说:那要多亏你啊!

linda说:我今日读了《读书,我与蝉的联想》!

linda说:我喜欢!

张悉妮说:人民文学出版社马上就要出版整本书了,书名叫《假如我是海伦》,脚印和张浩做编辑。

linda说:你的路会越走越宽的!

张悉妮说:你的新郎前年还给我翻译过《童言无忌三国志》呢!这本书也准备出英文版了。

linda说:是吗?

张悉妮说:是的!这就是在我的这本书出版之际发生的真实的故事,我一直认为,网络不是虚拟的,网络是人的,生活的真实的组成部分。

这不,人证、物证都有了!

哈哈!笑死人了!

这是一本“随笔”式的自述。

不知道算不算“纪实文学”或者“自传”。我想,既然书中的事情是真实的,那么,“随笔”也好,“纪实”也好,都是一种写作手段而已。

重要的不是手法,而是,有没有价值。其实,在现实中,对很多东西要做严格的文体分类是有困难的。

比如我的这本书。

人们说,纪实文学离不开真人真事,虽然它允许“有限的虚构”,属于文学,但其虚构的来源必须是真人真事。纪实文学是靠事实来写作的。

我的这部“纪实文学”是自述,也是自传,用随笔的形式再现我的生活和我的思想。它是偏重于记录我的心灵的。

这部作品所记录的就是我的真实经历与心路里程。

傅雷先生说:“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所以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的自拔与更新。”

我只希望:我的这部作品所描绘、所歌咏的“不是人类在物质方面而是在精神方面所经历的艰险,不是征服外界而是征服内界的战迹……是千万生灵的一面镜子,是古今中外英雄圣哲的一部历险记,是贝多芬式的一阕大交响乐。”

常常感悟生命是一个奇迹,拥有一个健全的体魄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珍爱生命,也就不枉此生!

人的一生有很多光明,每一个人都有,只是有的仅仅在眼前,而有的却在心底。愿读者以我写作时的虔敬的心情来打开这部著作!

最后,让我们以傅雷先生一九三七年的话来结束这个后记——人啊,当你知道世界上受苦的不止你一个时,你定会减少痛楚,而你的希望也将永远在绝望中再生了罢!

祝愿各位,珍爱生命!2004年1月8日晚上第一稿于深圳罗湖家中

2004年10月1日晚上第二稿于深圳罗湖家中

2005年6月10日星期五第三稿于深圳罗湖家中(注:本书记载的基本上只是2004年1月之前的生活和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