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主对她的召唤

沉默的果实是祈祷,

祈祷的果实是信仰,

信仰的果实是仁爱,

仁爱的果实是服务,

服务的果实是和平。

一位崇拜德兰姆姆的印度商人,为她写了上面的这五句话,并印在一些黄色的小卡片上。德兰姆姆把这些小卡片当做她的事业卡,免费赠送给世界各地的人们。因为这五句话清楚地阐明了她工作的方向,以及她所行走的道路。

这条简朴的道路,为德兰姆姆所开辟,任何人都可以效仿和追随。一个人如果能够真正地顺服于这一道路的本质,生命必然因此更为喜悦,更为和平,并且充满光明。

马其顿的京都斯科普里城,是德兰姆姆出生和长大的城市,她在那里度过了快乐而又动荡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所以,我们有必要去那里看一看,看那里是一个怎样美丽而又多灾多难的地方。

在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的时候,也就是德兰姆姆出生前不久,斯科普里和现在有很大的不同,当时它是属于马其顿王国的一个小镇,但土耳其入侵之后就一直在土耳其的统治之下。斯科普里位于巴尔干半岛的南部,距离希腊边境只有120公里,以欧洲的标准看,那只是一个简朴的小城。但在许多年里,塞尔特人、罗马人和匈牙利人等都曾为争夺此地而发动战争,直到1910年前后,也就是德兰姆姆出生的时候,这里才稍为平静了一些。

但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又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欧洲火药库”的中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它又被意大利和德国占领。二战结束后,斯科普里归属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直至20世纪末,马其顿脱离南联盟而独立后,斯科普里才成为马其顿的首都。

但是直到今天,那个美丽的地方,仍然为贫穷、混乱和民族矛盾所困扰。

1910年,持续多年的战争终于有了一个停顿,和平开始温柔地拥抱这个美丽的小城,黄昏的时候,一个来自阿尔巴尼亚的建筑营造商满心欢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叫尼古拉?包雅舒。停战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营造厂的生意却因此兴旺起来。妻子微笑着站在门口迎接他。她叫庄达,是个温柔而端庄的女性,同时又有着深深的慈爱与信仰。

在当时的斯科普里,信奉基督教的阿尔巴尼亚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在这个被奧斯曼帝国统治达500年之久的小城里,清真寺与教堂比肩而立。但信奉天主的尼古拉一家却非常虔诚。

这年的8月27日,尼古拉和庄达的三个孩子出生了。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但这个小女孩的出世,仍然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巨大的喜悦。这是上主赏给我们的礼物啊,何其珍贵的礼物。庄达想着,更温柔地把小女儿抱好。她凝视着女儿清澈的棕色眼眸,欢喜地对全家说“如果你们没有别的更美妙的想法,那么,我们就叫她龚莎吧!”

“龚莎,龚莎。”小哥哥和小姐姐轻轻地叫道。

在阿尔巴尼亚语言里,龚莎就是花朵的意思

这个在和平的喜悦中来临的小女孩,就是日后举世闻名的德兰姆姆。她的全名是:艾格莉丝?龚莎。包雅舒。也有人把这个名字翻译成雅妮?龚哈。波雅舒或者;或者,安格尼斯?贡扎。博亚金;或者,依搦斯?巩霞?博雅舒,等等。至于她是怎么举世闻名的,我们会慢慢讲到。

你有治好贫穷的药吗?

小龚莎很快就长大了。当她在街上与别的孩子一起嬉戏玩耍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有点多愁善感,但也活泼可爱,她和小城里的其他孩子一起上一所公立学校,她并不是功课最好的学生,但她喜欢独立思考,做事脚踏实地,不说空话。这个重要的品质对她日后为穷人中的穷人服务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以后我们会看到,德兰姆姆一生都在反对说空话。

小龚莎的童年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混乱时期,但坚强的父母用慈爱给三个孩子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屏障,使他们即使在动荡的战争年代,也能生活在阳光般的温暖与安宁里。

这种爱,就像一个叫泰戈尔的印度诗人在赞美神的时候所写过的: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着我,又给我光辉灿烂的自由。小龚莎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爱里。

其实,我们也是生活在这样的爱里。如果我们感觉不到,那一定是心里的那个“我”长得太大了,以致遮蔽了我们感受爱的能力。

除了上学和玩耍,小龚莎还经常跟随父母和哥哥姐姐参加教堂的活动——她的全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不过,这在当时和当地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因为整个地区的居民都笃信宗教,教堂或者清真寺,不仅是神修生活的中心,也是社交生活的中心。

在这一点上,我们跟那些笃信宗教的国家或民族,是不太一样的。但是,即使我们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也应该对上主存有敬畏和感激之心,并对我们尚不了解的事物保持基本的尊重。

小龚莎和姐姐雅加都喜爱音乐,而且她们把这种喜爱毫无保留地献给了教会——她们两人都是教堂唱诗班的主要成员。小龚莎因为嗓音清亮,还经常担任独唱,当她独唱的时候,为她伴奏的钢琴师总是忍不住地赞叹:“听啊,可爱的小龚莎,她的歌声美得像天使一样。”

不只是在教会里,就是在朋友聚会的时候,小龚莎美妙的女高音,也总是给大家带来快乐。因此,即使外出游玩,朋友们也要叮嘱小龚莎:“哎,龚莎,别忘了带上手风琴,或曼陀铃。”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处处都像音乐一样单纯和美好的,在那时的斯科普里,贫穷也随时可见,几乎每天都有穷人上门求乞。因此,母亲庄达经常教导3个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爱和慷慨。对于上门求乞的穷人,庄达从不让他们空手离去。而且在施与的时候,她总是面带微笑,尽量地亲切,生怕他们的自尊受损——毕竟没有人会喜欢那种被救济的感觉。

庄达说:“你吃东西时,要时刻准备好与没有东西吃的人分享你的食物。”

庄达还说:“虽然那些人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虽然他们穷,但他们仍然是我们的兄弟和姐妹。”

庄达不只是说,还亲自参加了教会的好几个善会,除了传教,还兼做一些为穷人服务的具体事宜。

在母亲的影响下,小龚莎很小就开始关注穷人,并且对贫穷非常敏感。有一次,小龚莎和全家一起去教堂,在教堂门口,她看到很多穷人正在排队领取面包,就问尼古拉:“爸爸,你那里有治好贫穷的药吗?”尼古拉除了开建筑营造厂,还开了一家药店,所以小龚莎会这么问。

尼古拉被女儿的善良所感动,他怜爱地把女儿抱起来,说“亲爱的宝贝,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发现世上有治疗贫穷的药。如果你能发明这种药,我一定非常高兴。”

那时候。小龚莎还没上小学,是一个学龄前儿童。但成年后的龚莎,也就是我们敬爱的德兰姆姆,实际上一生都在致力于一件事,那就是治疗贫穷。当然,她用的是一种很特殊很特殊的药,这个药的名字就叫爱。

一切都会消逝,但爱会留下来

龚莎早年的生活不只是受到教会和母亲的影响,也受到其他的影响,比如父亲的影响,而且是很大很大的影响。

龚莎的父亲尼古拉是一名激进的民族主义者,他经常在家里举行一些政治性的集会。在寂静的深夜,尼古拉和他的同志们在客厅开会,小龚莎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无论小龚莎怎样专心,都依然会被父亲和叔伯们激昂的声音所吸引:“阿尔巴尼亚总有一天会独立的,我们一定要促其实现!”因此,这虽然是一个笃信上主的家庭,但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一种浓厚的政治气氛而非宗教气息笼罩着。

阿尔巴尼亚在中世纪的时候就被土耳其侵占了,此后500年间就一直在士耳其的统治之下。在1919年小龚莎9岁的时候,它还被士耳其统治着。

小龚莎很爱她的父亲,因此,那些集会等于给她上了一堂深刻的人生课,使她从小就明白,一个人在追求一个目标时,力量和决心是不可或缺的。父亲经常对她说:“只要你相信自己是对的,就绝不放弃!”

1919年8月的一天夜里,尼古拉去参加一个政治性的聚餐。当他回来的时候,他的样子却完全变了,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小龚莎吃惊地叫道:“爸爸,你怎么了?”

庄达急忙跑过去扶住尼古拉:“尼古拉,发生你生病了吗?”

姐姐雅加更是惊慌地喊道:“妈、爸爸的嘴巴在出血。”

尼古拉靠在庄达身上,极其虚弱地说:“庄达……我觉得……很不……”

话未说完,他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庄达立即把尼古拉送往医院。但当时最高明的医术也救不了他,几小时后,他就去世了。医生悲伤地对庄达说:“我真难过,从他出血的情形看起来,好像是中毒。”

医生的话刚一说完,哥哥拉撒就倏地站了起来,他悲愤地喊道“他是被谋杀的!我知道一定是!有人想压制他激烈的言论。”

父亲的猝死给这个完美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其中受冲击最大的也许就是拉撒,几年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继承父亲的遗志——为阿尔巴尼亚的独立而战。

这一年,小龚莎刚满9岁,她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从此不再回家。失去父亲的痛苦,以及对父亲的深刻思念,使小龚莎写下了一首小诗:

他燃烧的心关爱

妻儿和国家,

如绚丽的玫瑰

坠落于褴褛衣衫。

多年以后,当龚莎已经是圣玛丽中学的德兰校长的时候,为安慰一个深夜不肯入睡的孟加拉小女孩,她念了这首小诗,并说:“这首诗的意思是要人相信爱,不论你看到的是仇恨,还是毁灭,都要相信爱。”

在那些沉寂而漫长的夜里,9岁的小龚莎常常会因为思念父亲而哭泣,当她哭泣的时候,她就念这首小诗,然后跟自己说“要相信爱,无论你遭遇到了什么,是仇恨,还是毁灭,是被抛弃?还是被掠夺?无论你遭遇到了什么,都要相信,一切都会消逝,但爱会留下来。”

同情心具有永恒的价值

家里很长时间都听不到孩子们的歌声和笑声了。这天早晨,温暖的阳光刚刚照到窗前,母亲庄达就把孩子们喊醒,然后把他们叫到身边,紧紧地握住他们的手,慈爱而坚定地说:“这是件很可怕的悲剧,可是已经过去了。孩子们,尼古拉一定希望我们多想想未来的日子,而不愿我们沉浸在失去他的悲痛里。我想我们现在更应该想办法维系这个家。孩子们,我有责任,你们也有责任。”

很多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尼古拉的合伙人很快就私吞了营造厂的所有资产,使包雅舒一家一下子就没了经济来源,他们不得不将尼古拉在生意兴旺时购置的家产全部变卖掉。当满载着各种器具的马车缓缓离去时,拉撒焦急地喊道:“妈!”

但庄达却平静地对孩子们说:“别吵了,孩子们,这些东西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之后不久,除了一个仅有的栖身之处,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是一段极度黯淡的日子,对于一些意志薄弱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绝境。

可是坚强的庄达?包雅舒和她的孩子们,从未放弃希望,更没有放弃信仰。在最困难的时候,庄达总是对孩子们说:“天助自助者!我们一定要自助,孩子们,为了上主的缘故!”

过了不久,庄达就自己开了一间小店,以出售衣料、手工织毯和刺绣为主。

完全出乎庄达的意料,小店的生意竟然很快就好了起来。这样,辍学的小龚莎和哥哥姐姐,又可以继续上学了。庄达就这样以她的坚韧和聪慧,保住了这个家,也保住了几个孩子的前程。如果包雅舒家因为尼古拉的猝死就此衰败下去,那么,在很大的程度上,因此而辍学的小龚莎就很难成为日后的德兰姆姆了。这个仁爱一生的慈悲天使,这个穷人的圣母,也很难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哦,我们真应该为此感谢庄达,她实在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在那段极其艰难的日子里,小龚莎经常在田里帮忙。那时的斯科普里还只是一个小城,相当子现在的一些小镇。镇上的居民除了经商,还耕种一些田地,用来贴补家庭的开支。田间艰苦的劳动,不仅培养了小龚莎勇于吃苦的品质,也培养了她面对艰苦时的耐心和韧性,使她日后有足够的力量面对传教工作中所出现的巨大困难。

因为庄达的勤劳和聪慧,这个家庭又慢慢兴旺起来。庄达的声望也越来越高,甚至有些纺织厂的老板,也常常来拜访她,请她就工厂的选料问题发表意见。这个家庭的生活也大致恢复到了尼古拉去世前的光景,但又并不是完全一样。

尼古拉在世时,因尼古拉的政治立场,这个家里始终弥漫着浓浓的政治气氛。而现在,在庄达的带领下,宗教气息开始笼罩这个家庭。过去是谈论阿尔巴尼亚的独立,而现在,则被虔诚的祈祷和美好的善行所取代。

有一天,庄达在街上遇见一位生了肿瘤的女人。但比身体的病痛更使她痛苦的是,她的家人没有一个愿意帮助她,他们甚至把她赶了出来,使她无处栖身。庄达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看见她这个样子。就深深地怜恤她,同情她。庄达对她说:“那么,请到我家里去吧,让我来照顾你。”

说着,就真的把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带回了家。

“孩子们,我们有客人来了。”进门的时候庄达喊道。这句听起来平平常常的话,却给了这个女人很大很大的安慰,使她感到,自己虽然如此不堪,却还是被尊重的。

母亲的言行就这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小龚莎,使她成为德兰修女后,懂得在为穷人服务的时候,尊重是不可或缺的,爱是最重要的。穷人没有钱,没有社会地位,但并不是没有尊严。所以当你为穷人做一点事情的时候,首先应该让他感觉到,你并不是在施舍,而是在爱。

多年后,拉撒在回忆母亲的时候说。我怀疑,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有几个人愿意这么做。”

在三个孩子的帮助下,庄达安慰这位可怜的女人,供她吃住,花钱给她治病,并在一些琐碎麻烦的事情上亲自照顾她,直到她终于康复。

离别的时刻到了,女人紧紧地拉住庄达的手,眼里噙满泪水,她哽咽着说:“恩人,我该怎么报答您呢?”

而庄达只是简单地回答道:“什么也不需要你做,好好保重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女人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了。小龚莎站在门口静静地目睹了这动人的一幕。如果说小龚莎从父亲那儿学到的是坚强和意志,那么,她从母亲身上则发现了另一种人间珍宝:同情心具有永恒的价值。

这本书给她一生带来非同一般的影响

这年的复活节很快就到了,母亲送给小龚莎一本《圣方济各·亚西西传》作为复活节的礼物。谁也没想到,这本书竟然会给龚莎的一生带来非同一般的影响。《圣方济各·亚西西传》深深地吸引了小龚莎,使她感动万分,她想:“世界上竟还有人这样活着。”一天深夜,小龚莎在灯下重读这本书时,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炽热的愿望:“我也要像方济各那样去生活,我不能只为自己活着,我要为这个世界贡献一点什么。”

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清朗的月亮宁静地照耀着斯科普里美丽的大地,夜风吹拂着,带来了原野上的草香花香和虫子的呜唱。12岁的小龚莎站在窗前,望着天上明媚的月亮许下了自己的诺言。

《圣方济各·亚西西传》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它为什么会那样深切地感动小龚莎,并给她的一生带来极其重大的影响呢?

这是一本记录修士方济各事迹的书。方济各是1 2世纪的一位圣人。他生于意大利的亚西西,是一位富有的呢绒商的儿子。年轻时,方济各因在战争中被俘而患过一场重病,康复后随即追随耶稣基督成为一名修士,专为穷人和病人服务。在那个年代,人们对各种传染病比如麻风病等都极为恐惧,在方济各之前,已有不少修士为照顾病人献出了生命,但方济各还是义无返顾地走上了这条道路,方济各创建的修会叫“小兄弟会”,是自甘卑微、比任何人都小的意思。

最伟大的意大利诗人但丁也曾经是小兄弟会的成员。但丁在14世纪初出版了不朽的《神曲》,700年来,这部巨著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散发着罕见的不可思议的魅力。为了表示对基督的尊敬,但丁在《神曲·地狱篇》里从不直接称呼基督的名字,而是用“强有力者”来代替。甚至,为了表示对圣母玛利亚的极度崇敬,他在《地狱篇》里,也从不直接提她的名字。

神贫是“小兄弟会”的主要精神,方济各和他的小兄弟们只有一件灰粗布长外衣,两条裤子、一根系外衣的绳子,此外一无所有。他们放弃世上所有的财富和奢华就是为了完全地仿效基督,为穷人和被抛弃的人服务。方济各去世后,历代的人,包括一些没有宗教信仰的人,都一致认为他是最伟大的圣徒之一,是基督的效仿者中最完美的一位。他影响了无数的后来者,包括我们敬爱的德兰姆姆。

事实上,德兰姆姆的一生,在很多地方都与方济各十分相似。她选择的贫穷、简朴,她对基督教诲的执著,对神的完全信赖,她服务子穷人中的穷人的坚定信念,等等。还有,方济各在那个时代是一个极端分子——甚或被视为异端,因为他过着乞丐的生活、确信神的护佑、密切遵行福音书的教诲,并在自己的组织内部对他所信仰的宗教进行改革,但又不与教会决裂。而德兰姆姆即便在20世纪,也是一个激进派人士——在教会的父系制权威下,她是一个坚强而极有号召力的女性领导者。方济各创建的修会是世界上最大的修会之一,而德兰姆姆的也是,而且是在印度的加尔各答。可以说,加尔各答是亚洲最贫穷、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之一,也是困难最大的城市之一。方济各创办了男修会之后,又创办了女修会;德兰姆姆也是,她在创办了女修会之后,又创办了男修会。不仅如此,方济各的修会后来发展成为一个更为广大的家庭,即方济各第三会;而德兰姆姆的修会则分离出在俗的一支,即她的义工或协助会员。

他们都走了一条简单质朴的道路,因此也为基督信仰开启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不仅如此,据说方济各还是一个特别神奇的人,他称小鱼、蟋蟀为兄弟;称蝉为妹妹;他看见虫子就拣起来放进草丛里,以免它们被践踏;他在林子里预备足够的蜂蜜和葡萄酒,为的是不让蜜蜂在寒冷的冬日饿死;在白雪皑皑的密林里走路时,他不在乎冰冷的枯枝是否会划伤他,却生十白自己不小心弄断了那些玲珑剔透的美丽枝叶。

他就这样深切地爱着万物。因为对他而言,万物就是上主的化身。到后来,万物都被他感动了,也反馈给他同样深切的爱。

听说他在一个小岛上静修时,一只野兔总是跟着他,形影不离;在西也纳的时候,是一群羊跟着他,并柔顺地向他呜叫,信赖地依偎他;有一次在一个湖中航行时,一条鱼儿追逐着他的船只,久久不愿离去;甚至豺狼也愿意听从他,做他的兄弟;至于小鸟们,那就更喜欢他了。

当他讲道的时候,小鸟们就争着抢着歇在他的头上、肩上、腿上、脚上,还有手掌上,有的甚至藏在他衣服的皱褶里,那些没抢到位置的就落在他面前的空地上,仰起它们可爱的小脑袋,看着方济各,专心致志地听他讲话。据说有一次,方济各在一个城市讲道,一群燕子在屋檐下聒噪个不停,方济各就对它们说:“燕子妹妹,你们讲得够多了,现在该听我讲一讲上主的道理了。”话音未落,燕子们立刻就安静了。

方济各还是一位诗人。

我们在前面看到的那首和平祈祷词,就是方济各撰写的,可以说,这是一首最美妙最受世人喜爱的祈祷词。1226年,方济各离世后,“主啊,请使我们成为和平工具”的祈祷,响彻亚西西,继而传遍全世界。在1979年12月的诺贝尔和平奖颁奖典礼上,德兰姆姆就特地给每个与会者发了一份“和平祈祷词”,并邀请大家一起为全人类的和平同心合意地祈祷。12岁的小龚莎,在那个月光如水的美丽夜晚,手捧《圣方济各?亚西西传》,望着天上明媚的月亮,暗暗地发了那样的誓愿。但那时,她其实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更没想到要当一个修女。

在她丰美的心里埋下了爱的种子

1925年,小龚莎15岁了。这一年,她参加了教堂的一个青年研讨小组。这个小组名叫圣母会。这在当时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因为城里的许多女孩子都参加了。

但德兰姆姆的研究者都认为,这是龚莎之所以成为德兰修女的一个转折点。

圣母会的活动很多,其中经常举行的一项活动,就是阅读耶稣会传教士从孟加拉、印度等地寄回的信函。那些信函除了介绍那里的教务情况外,还会谈到那里的社会状况,有一封信这样写道:“这里的生活极为贫苦,即便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也会落泪,人们非常穷困,每天都有几千个人死于饥饿。”

几千个人?每天?我的上主啊!

小龚莎吃惊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她简直无法相信;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竟然还有如此深重的贫穷和苦难。

她再也无法平静——无法假装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她开始思索这件事,并朦胧地意识到,也许自己可以为此做点什么。

从那以后,传教士信中的话就一直萦绕在龚莎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说得更准确些,是从未有过片刻的消失。到后来,她甚至于开始思念那个地方,就像思念故乡一样,仿佛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们,都是她的亲人。这样的思念使她变得更沉静,更喜欢思考了。当同龄的女孩们在操场上兴高采烈地玩耍嬉戏时,她却手捧一本《圣经》静静地坐在一边,或者,一个人在树下默默地散着步。

这时候的小龚莎,已经成长为一个迷人的少女了,她有一双深邃晶亮的眼睛,还有一副清脆明丽的女高音嗓子,仅凭这两点,就足以使她成为同学们追慕的对象,也足以使她成为包雅舒家的骄傲。事实上,哥哥拉撒就特别为这个妹妹骄傲。龚莎就快高中毕业了,哥哥深信妹妹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锦绣前程。那时候,高中毕业生是很少的,女生就更少了。

就在这个时候,拉撤离开了斯科普里,他深受父亲的影响,也立志继承父亲的遗志。因此,他投考了军校,这也正是尼古拉的愿望。军校毕业后,拉撒随即就加入了阿尔巴尼亚陆军。尼古拉的在天之灵如果有知,一定会深感安慰。

只是,拉撒没有想到,一点也没有想到,当他在车立屿前来送行的妹妹吻别时,那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龚莎?包雅舒”,也就是说,当拉撤在多年后再次见到妹妹时,妹妹已经由龚莎变成了“德兰姆姆”。

拉撤走后,一家人的生活仍然一如既往。龚莎上完学,就到店里帮妈妈干活,然后参加圣母会的活动。同时她也经常向神父打听有关传教工作的信息,以满足她内心深处深切的渴望。

有一天,龚莎在火车站意外地碰到了一位刚从印度回来的神父,她立即欣喜地迎了上去,她对神父说:“神父,您刚从印度回来吗?请您给我讲一讲您在那里工作的情形吧?”迫不及待的小龚莎,甚至等不及神父回到教堂,就在车站里随便找了个地方,拉着神父坐下了。

那一天,神父究竟讲了多久,我们就不必知道了。我们只知道,神父讲着,龚莎听着,出神地听着,生怕漏掉了一个词、一个字。

在这样的学习中,龚莎究竟学到了多少?吸收了多少?没人知道,恐怕连龚莎自己也不一定清楚。但不久,人们就惊讶地看到,在这棵渴慕神的小树上,信仰已结出了神奇的果实。

有一次,在教堂的主日聚会中,新来的本堂神父打开了一卷世界地图。这是一张很特别的世界地图,上面醒目地印着一些标示。年轻的神父举着地图问:“有谁能告诉我这些标示代表着什么吗?”

在座的是斯科普里城的所有信徒。但只有龚莎站起来回答道:“我知道,神父。”

于是神父请龚莎上前来把那些标示讲解给大家听。龚莎落落大方地走到地图前,指着其中的一个标示说:“这是耶稣会神父子1925年在孟加拉成立的传教区,那里有两位南斯拉夫传教士。”然后龚莎又将手指移向另一个标示,说“这个传教区就成立得更早了……”原来,地图上的标示代表着耶稣会传教士所到达的每一个国家和地区,而15岁的小龚莎,居然能够把每个传教区的情形都说得清清楚楚,如数家珍。

母亲庄达并不觉得意外,她知道小龚莎很早就在关注传教的事了。只是没想到她会了解得那么细致,那么深入,那么全面。但龚莎出色的表现却使那位新来的本堂神父非常吃惊,也因此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聚会结束时,神父亲切地喊住龚莎,跟她说:“龚莎,你如此热心,应该受到奖励。我把爱尔兰劳莱德修女会的地址给你,她们也在加尔各答传教。如果你愿意,可以和她们通信。”

她做了一个影响一生的重大决定

1928年,18岁的龚莎高中毕业了。这天,一位常到包雅舒家的神父又来了,他是来为修女们募捐的,有几个劳莱德修女会的修女,即将起程去印度的加尔各答传教。

神父走后,龚莎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强烈得无法遏制的渴望:“我也要到印度去,到加尔各答去,去那里侍奉基督——去那里为穷人中的穷人服务。”也就是说,她要加入修女会。

龚莎深信这是上主对她的召唤。

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决定。选择做修女,就等于彻底放弃了现世生活,以及可能存在的某种美好前程。总之是人生的一个巨大牺牲,它在某种意义上等同子致命,也就是完全地献出了自己。而龚莎是个身心健康的女孩子,毫不讳言,她也曾在深深的静夜里梦想过做一个幸福的新娘。但现在,回应上主的渴望彻底压倒了那个梦想,她不再愿意作为一个普通女人生活一辈子,哪十白生活得很幸福,很甜美,很温馨。

她决定要加入修女会。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她还必须征求母亲和姐姐的意见,如果能够得到她们的同意和祝福,那就太幸福了。

那一天傍晚——那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傍晚,吃过晚饭后,母女三人围坐在桌前聊天。天色将黑未黑,正是一天中最柔和最安详的时刻。龚莎沉吟了很久,最后才鼓起勇气轻声说:“妈妈,姐姐,我有一个想法,希望得到你们的准许,让我答复主的召唤。”她谨慎地选择着词语,为了使自己不至于太激动,她紧握着双手。说完这句话,她垂下眼睛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更明确更坚定地说:“我想加入劳莱德修女会——我想到印度去当修女。”

母亲看着亲爱的小女儿,深感意外。虽然她自己就是一个虔敬的天主教徒,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虔敬的天主教徒。但加入修女会去做一个出世的修女,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然而她还是同意了。她知道,龚莎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一点,她太像她的父亲了;只要相信自己是对的,就绝不放弃,哪怕要为此付出生命。

龚莎高兴极了。她站起来,紧紧地抱住母亲和姐姐。她深深地感谢她们的理解与支持。但她想,这还不够,还必须告诉拉撒,如果拉撒也支持她,那就更完美了。

于是,她给拉撒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这个重大的决定。这时候,拉撒已经是阿尔巴尼亚的陆军中尉了,但拉撒的反应却很冷淡,他在回信中说:“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去当一名修女呢?你难道不明白,你这样做,是在断送自己的前程吗?”为了引起龚莎足够的注意,他还在“断送”两个字的下面划了一条重重的横线。

看了拉撒的信,龚莎苦恼极了。她深切地渴望得到拉撒的祝福,因为他对她是那么重要。但拉撒的反对并没有动摇她的信念,她在给拉撒的回信里写道:“亲爱的哥哥,你认为你的地位很重要,作为一名军官为有两百万属民的国王服务。你知道吗?我也是一名军官,只不过,我侍奉的是整个世界的君王!我们哪一个做得更对呢?”

龚莎写完了给哥哥的回信,然后就由神父带领着,去郊外拜访劳莱德修女会斯科普里修道院的院长,一切都很顺利,虽然加入修女会也有一些必要的考核,但龚莎显然是无可挑剔的,她当场就被录取了。

这一年的11月,修女会安排龚莎前往劳莱德修女会总会做望会生(见习生),总会位于爱尔兰首都都柏林的附近,也就是说,龚莎要离开斯科普里,离开亲爱的母亲和姐姐,离开这个温暖的家庭了。

离别总是伤感的。母亲流着眼泪呼喊龚莎,她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亲爱的小女儿了。这对一个母亲来说,该是多么大的牺牲和奉献。龚莎虽然也跟母亲一样恋恋不舍,一样难过,但她还是头也不回地上了火车。

若干年后,当一位记者问到德兰姆姆早年的生活时,她说“起初,约在12岁至18岁时,我并没想过当修女,那时我有一个十分美满的家庭。可是到了18岁,我便拿定主意要弃家修道。从那以后,50年来,我从未怀疑过我的这个决定。我想这是上主的圣意,是他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

18岁的龚莎,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个决定不仅注定要影响她的一生,而且注定要影响许多人的一生。”走出去,把基督的生命带给众人。”多年后,德兰姆姆在描述她18岁那年所领受到的召唤时,说了这样一句话,并把这次召唤看成是上主对她的第一次圣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