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不时尚行吗(二)

等我从美国回来,妈妈被隔离审查了,我周末只好和爸爸、美女后妈一起过。

我后妈叫朱一景,漂亮得跟妖精似的,曾经是电影《五朵金花》里面的一朵。本来我就不漂亮,她就干脆雪上加霜,经常提醒我说:“你长得真不好,现在出身又成问题,赶快嫁人吧,只要是北京户口就行了,阿姨是为你好。”我不爱记仇,但是跟这个朱一景我是一辈子记仇。

谢天谢地这个女人后来离开了我父亲,在纽约瞎混,还是想拍电影。记得有一次我和陈凯歌、吴天明去一个住在纽约的台湾导演家玩,人家谈到朱一景想上他的戏,我大概一口气骂了她半个钟头,吓得这个导演没敢用她。这可能是我和陈凯歌结婚后最得意的事情,狠狠地泄了一回私愤。

我的思想适合给丑女人情结的人办一本刊物,但是主流实在没戏。现在想想都脸红,知道自己错了,知道我这个丑小鸭大概下意识里终于想露一手。我认识了这个问题之后曾经企图改变自己的意识,我找了很多书,都是讲成功女性刊物的,其中有两个美国最成功的女主编的自传,一个叫海伦·格利·布朗,还有一个叫黛安娜·弗里兰。我当时的意图是研究一下她们身上我能学到什么,效仿点什么。研究的结果是她们真是我比较讨厌的那种女人。

海伦·格利·布朗是《大都会》的终身总编。她的杂志是全世界销售量最高的女性刊物。海伦·格利女士成长在美国的50年代,她在公司当秘书的时候发现当时的道德观只允许男人寻欢作乐,而好女孩却要循规蹈矩,等着她的白马王子的到来。

布朗小姐的白马王子是布朗先生,他们结婚之后,布朗就写了一本当时非常震撼的书《单身女孩和性》。这本书是60年代性解放运动的先驱者,书里公开提倡女孩要走出闺房,体验生活,特别是性生活,不仅要体验,还要享受和利用。

书出版之后,她被聘作《大都会》的主编。新版的该杂志于1966年问世,其封面女郎的姿态一直保留到今天:暴露的胸乳和挑战性的勾引目光。从此,《大都会》找到了一个永恒的女性话题:女人如何能够得到男人。

《大都会》里面实用性的东西很强,特别是女孩子刚刚走入社会的种种入门经。

如何找工作、如何换工作,如何不工作;如何找男人、如何守男人,如何抢男人,如何让别人羡慕我,如何不嫉妒别人,如何炒老板的鱿鱼,如何不被老板炒鱿鱼等等。这些如何如何都是海伦·格利·布朗自己的生活经验———如何找着一个好丈夫,如何在事业上登峰造极。

由于《大都会》在美国的名声,这类的女人已经被统一称为“都会女孩(CosmoGirl)”。

海伦·格利·布朗把“都会女孩”的精神总结为3F,即Fun 、Fearless、Female.

我的对这三个字的理解如下:

Fun ———有意思,好玩。好玩的女人大概都应该有点像《还珠格格》里面小燕子的感觉,基本上是个二百五。

Fearless——无畏的。中国有句话:无知者无畏。无畏本身是非常可怕的一种品质,说得好听点是“浑不论”。

Female———女性。如果用《大都会》的封面来找女性的感觉,那种暴露的胸乳和半手淫的姿势,基本就是一个字:骚。

所以“都会女孩”要具备的条件不过为:二百五、“浑不论”、骚。这就是3F.

黛安娜·弗里兰与海伦·格利·布朗,彻底相反,是个最不现实的总编辑。她是个典型的贵族丑小鸭,但是她有好几吨的Style (风格),把她的丑压没了,让她成为20世纪时尚的缔造者。

弗里兰于1932年开始任专栏作家,为女人的生活提各种各样的建议,其中有些完全介乎异想天开和胡说八道。比如她建议女人在家造一个旋转楼梯,装饰楼梯地毯的是最喜欢的莫扎特的乐谱。在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好几代的家产作后盾,弗里兰的建议是无法实现的。可是她的专栏非常受欢迎,这证明女人除了爱看布朗式的“男人使用手册”外,还非常渴望看到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奢华美梦。弗里兰的才华在于她知道如何为女人制造梦境。

mpanel(1);60年代中,弗里兰成为Vogue 杂志的总编辑。她在Vogue 的时期是她的登峰造极年代,她利用Vogue 的影响力,造就了一批时装摄影师、模特和服装设计师。

我也不是非常喜欢弗里兰,因为我不是一个势利小人。我不喜欢任何摆架子、装大瓣蒜的行为,也不认为一个人的外表能够代替她的内心,或者比她的性格更重要。

然而,这是全世界最权威的两个女性刊物主编,显然,我做主流女性刊物的主编纯属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