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欧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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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他又坐立不安了,想回欧洲。他想去地中海。因此,我们去了离热那亚不远的、临海的斯波托尔诺。因为以前他听马丁·塞克说那里是外国人不太多的地方。在荒凉的城塞下有一所看来居住舒服的粉红色别墅,我想借下来。我见了管理这所房子的农民乔凡尼,他说问题不大。别墅的主人是萨沃纳的田内特·贝尔萨留。我们刚到海边的一个小旅馆,贝尔萨留就来访了。劳伦斯迎出,不一会儿回来说,"你去看看,这个男人很潇洒。"我一看,他简直是在给女王过生日,穿着带有豪华羽毛和绿色饰带的制服。我们借了伯纳多别墅,田内特也成了我们的朋友。劳伦斯每周日教他英语,但他就是学不好。
已经长成大人的我的女儿巴巴拉来了,和我们住在一起。她是第一次到我们这里来的。我很高兴和她一起生活。我长久以前对孩子的等待和怀念没有落空。然而劳伦斯不高兴一起住。一天吃晚饭时,我们爆发了争吵。他对巴比说,"你不要认为你妈是爱你。你妈谁也不爱,你看她那张伪善的脸。"说着,他把杯子里的半杯葡萄酒泼到我脸上。除了挨过我母亲和我的指责以外,还从未挨过他说的巴比窜起来生气地说,"我妈对你太好了。简直是把珍珠扔给猪了。"我俩哭起来。我心情不好,回到自己房间。
后来我问巴比,"我走后,你干什么了?"
她说,"我就问他,你喜欢我妈吗?于是,那位说,你这提问太没礼貌,我不是刚给你妈修改了那幅画吗?"听了这些话,我还是不明白。因为他愿意帮助所有的人。所以那不是爱我的证据。不久女儿埃尔莎也来了。于是,劳伦斯显然是要对抗我的示威运动,把他的妹妹阿达和一个朋友叫来。这样出现了两个对峙的阵营。阿达来了。我听到在我房间上面的、有阳台的劳伦斯的房间,他向她发我的牢骚。具体说什么,没听清,但从他俩的语气中可知就是那回事。
阿达把他看成是自己人,感到他是还隐藏着一切悲愁,回忆过去的人。不用说,对他来说,需要忘记过去。而我也需要和过去做斗争,纵使我喜欢阿达这个人。
劳伦斯心中充满看愤懑。这对我来说是可悲的。一天晚上,我到了他的房间,他很高兴我去,所以我认为我俩之间的疙瘩已经完全解开。清晨,阿达和我用尖刻的语言斗起嘴来。她说,"我从心里讨厌你。"又一个晚上,我要进劳伦斯的房间,发现房门锁着,阿达拿着钥匙。他真正地侮辱了我,这是第一次,所以我不在乎,我想,"什么也不会发生。"
他认定到头来我会说些软话,就和阿达还有阿达的朋友一起出去了。然而我没有那样做。劳伦斯为了和布鲁斯塔家的人在一起,去了卡普里。
然而,我和两个孩子很幸福。春天和巴旦杏花、无花果新芽一起来到。巴比拿着绘画箱,跑上山岗。她的长腿使她跑起来象只小鹿。我们在向阳的地方睡觉。我为她的青春年华感到高兴。过了几天,劳伦斯送来一幅画。上面画着要被鲸鱼吞掉的约那。在画的下沿,劳伦斯写道,"谁要被谁吞掉呢?"
然而,我还在生气。
终于,劳伦斯支持不住,从卡普里回来了。孩子们像通情达理的长者那样对我说,"劳伦斯夫人(孩子们这样叫我),行了,可以做个好孩子了。你和那位是结了婚的,所以你不能离开他。"
这样,劳伦斯回来了。孩子们说,"你不要穿得漂漂亮亮地去见他。"但我们都打扮好去车站接他。后来,我们四人过得很快活。他很有魅力,帮助埃尔莎和巴比解决生活困难。他说,"埃尔莎不是那种借口床上有只跳蚤就把床扔进火里的孩子。"
然而他对妹妹阿达,已经不再有过去的感觉了。
伯纳多别墅
斯波托尔诺
热那亚地区
1925年12月16日
亲爱的岳母:
很快圣诞节就要来临。孩子们在所有的门上都写上了"耶稣圣诞"。然而在意大利,圣诞节并不特别隆重。今天我去了萨沃纳。那里购物并不热,地方不怎么有意思。我买了无花果、葡萄干。都是上等的。明天我把这些东西用包裹寄去。但愿能赶上圣诞节。
当地天气还相当好。昨天像要下雪的样子,而今天早晨阴云又没影了,只有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我的书的出版商马丁·塞克也在这里,和我一起去了萨沃纳。他人很好,但说不上才气焕发。
现在正是傍晚。我们正在高屋顶的厨房里。对面山岗上发着白光的星星下边是村里的灯光,它们发出橙子和蜜柑那样的微弱光芒。弗莉达抱怨萨沃纳特产的搅奶油都吃完了,饭后没有和咖啡、点心一块吃的了。现在她已经坐到了火炉旁读书。火上煮着汤。我们马上就要向楼下喊了。
一喊"Vieni,Giovanni,èprontoilmaugiare."
老人就会鼻子朝上息动着,像不幸的青蛙那样爬上楼梯。对他来说,知道有好吃的是件高兴事。
寄去一些钱。你应该永远是斯蒂夫特的公爵夫人。祝你健康。
D·H·L
伯纳多别墅
斯波托尔诺
热那亚地区
复活节,星期日
亲爱的岳母:
我回来了。昨天我到达时,三个女人像过节那样盛装打扮——不过,这是女人们的事,而不是我的事——到车站迎接我。现在的我就像是复活节的小羊。出门时,我很不高兴。然而,人应该忘记命运,应该前进。
弗莉达患了感冒,埃尔莎和巴比却一直很健康。巴比画了一两幅非常出色的画。我还像过去那样一直没病,不过好像有点气管炎。不过几乎所有的10岁的英国人都有点支气管不好。
我们还不知道我们将干些什么。20日,我要出去。大概要去佛罗伦萨和罗马之间的佩鲁贾住上6周到8周。
我想写一本有点旅行指南性质的、介绍翁布里亚和伊特鲁里亚人的科学的书。多半由我来写。然后,6月在上帝保佑的好天,大家都去你那里。当地连月多云,很憋闷,西罗科风在呼啸。好像在煮什么。春天就要到了。
D·H·L
伯纳多别墅
斯波托尔诺
热那亚
1926年3月7日
亲爱的埃尔斯:
星期六回来,收到了你的来信。弗莉达患了严重的感冒,两个女儿倒非常结实。两人都是很好的孩子。在和我的关系上,阻止她们的是弗莉达。
弗莉达打算在5月初带两个女儿去巴登巴登一两天。我大概要留在佛罗伦萨。所以我想弗莉达要回那边去。我想暂时在翁布里亚周围转转,调查一下我很感兴趣的伊特鲁里亚人的文物。
感谢你把伊尔辛豪森提供给我们。但现在我不想在7月以前去德国。请不要让年轻的埃帕尔失望。我的各种计划都无限期地延期了。寄去诺夫的年鉴,你肯定会喜欢。他是从英索尔的年鉴那里得到灵感编出这本书的。
……那些书肯定要每本3美元。他还给撰稿人各寄赠了一本。我又一次让他送给你一本《羽蛇》。
我很高兴和纳施度过的欢乐时光。她总是对我很好。
她不能来这里是很遗憾的。
你要和阿尔弗雷德一起去法国南部吗?我去了蒙特卡洛和尼斯,真让我受不了。我很讨厌那种地方。不过,没花钱——摩纳哥的博塞茹尔的房租是50法郎。坐火车走不远的博尔姆有非常高级的饭店,听说地方很好,离土伦不远。
如果这个愚蠢肮脏的冬天过去,我该多么高兴。天气还是阴云密布,西罗科风吹着,真是不幸。好像是哪里发生地震似的。
我们20号离家。大概去佛罗伦萨。但愿能赶上个好节日。请把我的情况转告弗里德尔和玛丽安妮。布索托将在月末乘船去美洲,以便去牧场。
D·H·L
劳伦斯希望更深地进入意大利的心脏。伊特鲁里亚人的墓和文物引起他的兴趣。另一方面,牧场也吸引着他的心。
但是想到讨厌的移民局官员,想到自己的肺病,就又没了情绪。因此,他带着埃尔莎和巴比去了佛罗伦萨。不久他们去了英国。
听朋友们说佛罗伦萨附近可以租别墅,我们便乘汽车出发了。经过伯尔达菲德里卡纳,穿过荒凉的郊外,来到电车线路的终点。
恰值4月,嫩蚕豆绿油油,小麦和豌豆正在拔节。我们乘车驶过古塔斯卡尼的风景。从那里可以看到自然和人工的完美谐调。还没有完全荒废。经过斯坎迪奇,越过两棵侧柏,往左拐,汽车开入小道。在塔斯卡尼一个小山岗顶上矗立着一幢别墅。我的心被它牵动。我想要这幢别墅。它有些大,但位置无可挑剔。前面,瓦尔达尼奥象幅全景画,左边是佛罗伦萨,后面是伞松树林。
我对劳伦斯说,"那所别墅要出租就好了。"我的愿望实现了,我们得到了那所别墅,能在梅林达生活了。我们使归波德勒管的老百姓……奥尔西尼、巴恩德里、皮尼大为吃惊。奥尔西尼家和巴恩德里家不和。我太喜欢巴恩德里家的人了。他们家有宽大体格不善应酬的父亲、爽快的母亲、叫托斯卡和丽拉的两个漂亮的疯丫头及三个英俊的男孩子。我最喜欢的是有优雅的灰眼睛、像天使一样的蒂诺。你们可以清楚地想象出他在你们背后是怎么笑你们的。他把包裹送到我那里,非常谦恭和蔼。才是10岁的孩子,可举止好极了。不久,我发现他常常脸色苍白,健康不佳。一问才知他患了脱肛病。为此,他在学校里受人欺侮。他用孩子般的生硬态度告诉了我以上情况。于是,我带他到佛罗伦萨让吉廖利医生给诊断。结果,可怜的蒂诺必须接受手术。他的姐妹和我给他穿上新衬衫和西装背心,带他去了医院。他很消沉,但最使他消沉的是因为他这么一个男孩子被带到了净是女人的地方来。他躺在床上,我们刚要进屋,他蜷缩在被单下情不自禁地抖动着。然而第二天出现在家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蒂诺。原来他在医院里乱串,看到了闻麻酵剂的人,吓得赶紧跑回来了。真像让野兽进医院一样。因此,我们劝他回医院,告诉他一旦做了手术,就再没有人笑话他了。于是他下了决心回到医院。他是个勇敢的孩子。后来听说,医院从来没有处理过像他那样老实、能忍耐的患者。佛罗伦斯的那家医院是条件很好的医院,非常人道,很有亲切感。没有一点牢房的感觉,没有因为护士服是洁白的、瓷砖是白的、外用药是白的、涂的油漆是白的,而使血都能白了的事情。不仅如此,假如朋友来探视,都会受到亲切接待。实际上人生就是这样的。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患场大病,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又非常健康,然而又很快死去。蒂诺手术后,吃了鸡汤和可口的滋养品,穿上新的衬衫和西服背心、袜子,带上两块手帕,洒上点科隆香水。这样比以前更帅了,成了更重要的人物了。当姐妹们问他洗手间怎么用时,他挺挺胸脯得意详洋地回答她们,"呀,在这呢!要拉它,必须拉,懂吗?"她们从没看见过他有这样的动作。
不久,蒂诺回家了,他拿着花和水果来看我。我们之间关系很好。当然,他和我在一起时,经常有几分拘谨的感觉。
我家的女仆叫吉乌利亚,是皮尼家的人。皮尼的父亲风烛残年,叫吉奥。地震时曾被埋在下面,时时旧病发作。后来,皮埃特罗和吉乌利亚也帮着做家务。他每天早晨来,喂鸡、喂羊、喂马。这些喂家畜的草由吉乌利亚每天割。上午,她打着赤脚,穿得破破烂烂。可到了下午,一听到有来客汽车的响声,就穿上高跟鞋,头发结上大缎带,到梅林达来。我们很喜欢吉乌利亚。她不知忧虑,活泼、诙谐、伶俐。
在靠近佛罗伦萨的这块土地上,我初次了解了意大利人,尤其是塔斯卡尼人,知道了许多事情。在佛罗伦萨,历史悠久的文化之花给我很深印象。米泽利·科尔迪亚帮助受苦邻居的意志的、直接的努力使我很受感动。在路上和他们相遇时,不管多小的孩子还是老年人都脱帽向你致意。我认为这是真正的文化。米泽利·科尔迪亚是十二世纪以后的东西,是由法基诺建起的。仅此就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呀,佛罗伦萨人的智慧是奇异的、几乎是猛烈的。
从梅林达别墅出发到斯坎迪奇去坐开往佛罗伦萨的电车实在是令人高兴!电车中有可爱的、把头发高高束起的塔斯卡尼姑娘……,一个人用红手帕系着一只鸡,它的命运如何呢……
男伙伴们互相拥抱,高喊着什么。
我们看着这些情景,愉快地前往佛罗伦萨。到佛罗伦萨后,我们先去奥廖利的商店,打听他的各种消息和我们朋友的消息。然后出来,各自选购自己中意的东西。在佛罗伦萨购物不像在大商店里那样累人,而是相当有趣……,那里有纸店、皮货店、香水店、纺织品店。一个挺气派的商店只卖天鹅绒和丝绸的带子。各种颜色和尺寸的带子一应俱全,有水玉花纹的、有金色的、有银色的。另一家店全是刺绣丝绸。后来,我去定做鞋,让我很满意……,因为鞋店不光量尺寸,更重视脚的感觉。后来又去"48号店",在那里我们买了许多东西。
买了玩具人偶、水壶、锅、磁器、玻璃器皿、锤子、涂料。我们把买的东西都集中在奥廖利的店里,然后和皮埃特罗、吉乌利亚一起坐小汽车回家。后来,我们用几英镑的钱把大厨房好好收拾了一下。劳伦斯设计了大餐台、放食具的托架。我们把别墅的窗框、椅子都刷成绿色。在大卧室的红瓷砖地面上铺上厚厚的白草凉席。弄来几把巴隆布罗萨椅子、一个圆桌、一架租来的钢琴、还有睡椅和旧坐垫。我们用给葡萄架喷维尔惕林时用的手动泵刷洗了墙壁……。当麻利地把这些活干完时,太阳光安静温暖地照射进大房间。能够听到的声音只有老百姓在干活时高声的叫喊和引吭的歌声、从水井中打水的声音。其他比较频繁的是从黎明时分开始歌唱的夜莺的啼鸣……它几乎是24小时叫个不停,只有在正午最热时休息一两小时。第一年春天,花朵开得特别漂亮。森林中先开的是紫罗兰……我们看它们就象深紫色的绒毯。在散步时我们将周围尚未被污染的几乎是中世纪特点的景色尽收眼底。在谷间清流边有大片的樱草丛;杞树即使在冬天也一直开放着血样的红花;原野上伞松树林的尽头开放着红的、紫的大朵的银莲花,红的、黄的、奇怪的尖头的野生郁金香、蜂兰、紫兰,气味浓重的薰衣草,等等。花就象安吉利科的画中的地面,厚厚实实像天鹅绒毯一般。
由于我们的马车很小,我就像坐在玩具娃娃的手推车里一样。一天我带牙疼的皮埃特罗上斯坎迪奇购物。他可怜地在肿胀的脸颊上缠了块红手帕。手帕上又仿着意大利式的时髦歪戴着一顶帽子。他的样子非常滑稽可笑,我也那么认为,但和我们迎面走过的人没有一个人用奇怪的目光看我们。而坐着小巴罗蒂诺的我和陪我的皮埃特罗的样子肯定像出滑稽戏。
意大利人非常天真烂漫,既然牙痛,就没人要把它隐瞒。菲丹扎塔是个漂亮姑娘,可惜只有一只眼。所以她总是特意把有眼睛的那一侧对着有人的方向。
圣诞节来了,我想为大家搞一株圣诞树。于是我对皮埃特罗说,"下次你去佛罗伦萨的市场时,给我买一棵树来。"
他说,"什么?你说要买树吗?谁那么傻去买树,从普莱特的树林里拿一棵吧。"
圣诞日,不如说圣诞夜的凌晨4点,我听到窗下有小声喊"西约拉"的声音。向外一看,皮埃特罗站在那里,拿着一棵好看的大树。他把树拿进屋。劳伦斯、我、吉乌利亚、皮埃特罗四人十分高兴地装饰起这棵树来。因为树上还有松球,我们就用金银纸把松球裹起来。劳伦斯和我把在"40号店"买的许多闪闪发光的东西,把银色的花和线——我小时候大家管它叫"基督婴儿时的毛发"——,把许多糖果等挂在树上。这棵圣诞树在没有多少基督教气氛的白色空荡的大房间里显得特别华丽。老百姓的孩子们非常喜欢那些廉价的木玩具,他们小心翼翼地拿着它玩,似乎它特别宝贵。孩子们以前从没有玩过什么玩具。连大人都对那感兴趣。所以我让他们一起回到屋里,费了好大的劲。
这些乐趣和连续发生的事正是佛罗伦萨给我们展示的意义。一到下午,我们常去散步。许多还不了解的可爱之处:在侧柏之间精心耕作的白牛、麦地中间盛开的花、蚕豆、豌豆、苜蓿都使我们产生敬畏之感!黄昏时分,我们回到家中,点燃大房间的火炉。这种火炉几个世纪以来是为冬蚕供暖的,现在它为我们供暖。墙壁上没有一幅画,可由于玛丽亚·赫胥黎在那里放了几块画布,我便说,"有画多好呀。"
于是,劳伦斯自己动手,调合颜料,大胆、愉快地画起来。我几小时地看着他作画。当他开始画一幅新画时,在他在玻璃片上调颜料,用破布、手指、手掌、刷子画时,我都全神贯注地看着。我说,"下次可别用脚趾头画呀。"他常常在我做鸽肉菜——鸽子是用榨葡萄酒剩的葡萄渣喂大的,所以都有葡萄酒味了——或洗衣服时把我叫去。或让我伸出胳膊腿当模特儿,或让我谈对画的感想。
他画画时很高兴。他非常热衷干这个。后来,他开始写《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大约7点左右,早饭吃毕,他就拿着书、笔和垫子,带着狗,到梅林达花后面的树林中去。吃中午饭时,他拿着写好的书稿回来。每天我都读这些书稿,我不理解他是怎么组织结构的,他是怎么想到这一切的。我还惊叹他直视和写作没有任何一个人要写要说的那种秘密事的勇气和胆量。
《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在一个绿黄色地上画有蔷薇花的旧箱子里放了两年。我在经过这个箱子时常想,"这本书什么时候能从这只箱子里出来呢?"
劳伦斯问我,"我是否出版这本书?或许这本书又只会招来咒骂和憎恶呢?"我回答,"你写了它,你相信它,这就够了。一定要出版。"一天,我们和奥廖利仔细地讨论了这本书的事。我们拜访了一个旧式的小印刷商,他有个又小又破的印刷厂。那里只有够印半本书的铅字。就这样,《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就印刷出来。印刷好后,《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我们叫它"我们的夫人"——的大批书都堆放在奥廖利商店的地板上。我看到印数太大,有些害怕,我说,"怎么也卖不掉这么多书。"在麻烦惹起以前,大部分书都卖掉了。起先是寄到美洲的书没有寄到地点,接着是英国传来了恶毒的咒骂……然而,他的最后努力终于完成。
他完成了它……从中得到好处的将是未来的人们,及没有遭到同样禁止的他所爱的自己的种族和阶级。因为他在另一种族不同的文化给了他的作品以刺激的塔斯卡尼,为了他们写了他们的事情。
一个冬天,我们去了迪亚布勒雷,住在一个平民百姓家。奥尔达斯·赫胥黎和玛利亚、朱利安·赫胥黎和朱丽叶,及他们的孩子们就住在附近的大别墅里。在那里,玛利亚看了《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朱丽叶一开始就受到感动。在当时,那确实是能使人激动的东西。我可以回想起奥尔达斯和劳伦斯在火炉旁交谈的情况。我还想起了奥尔达斯耐心地教我滑雪的情景。然而,我的脚就怵滑雪,大多数时候,我都坐在雪地上收拢着脚。
我们常常踏雪野餐。赫胥黎一家滑雪,劳伦斯和我坐雪橇去。后来,夏天,我又去了一趟迪亚布勒雷,可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它的样子和有雪时的样子大不一样。
我认为,女人最大的快乐和满足是在有创造性的男人前进、战斗时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尝到了这种事情。他在写小说的过程中或正在写小说时我总是幸福的。就象任何事物都在发展一样,我感到了一个新的事物诞生了。在琢磨什么新念头时,他时时起火、不愉快,而当新的理想涌现后,他就勇往直前,热心起来,沉浸其中。
那年夏天非常炎热,我们想到山里去。一个酷暑的下午,劳伦斯在院子里摘桃。他提着满满一篮漂亮的果实进屋……让我看……不大工夫,他在他的房间里大喊起来,声音挺怪。我跑去一看,他躺在床上,嘴里滴答着鲜血,用吃惊的眼睛盯着我。我说,"请安静,安静些。"我扶起他的头,血从他嘴里流出。我只能扶着他,什么也干不了。我极力想使他平静下来,同时让人叫吉廖利大夫。大夫来了。我连续几天在不安中度过。在7月的酷暑中照顾人,非常辛苦。吉乌利亚和其他乡亲力所能及地帮助我们。吉乌利亚想到主人病情很重,一大早4点就去斯坎迪奇,用大手帕包着锯末裹着冰块和奶给我拿来。然而奶即使马上煮开,放到中午也就酸了。赫胥黎一家来看他。玛利亚带来了一束特别漂亮的莲花。吉廖利每天来,奥廖利也来帮忙。在他能乘夜间火车去蒂罗尔之前的6周里,我一人不分昼夜地看护他。
这是他病情的第二次恶化。我们两人经过激烈战斗,获得了胜利。
很多人来梅林达别墅探望。拉瓦利上尉因公到佛罗论萨来……他来看我们,他给劳伦斯看他的军用通行证。当劳伦斯看到上面写着"拉瓦利上尉必须在这个时候出发……"时,他摇着头怒气冲冲地说,"为什么必须?不管有什么样的必须也不是好事……"
一个星期天下午,奥斯伯特和埃迪斯·西特韦尔来了。他们给我们以异样的感觉。好象他们受了什么严重伤害,对社会采取一种傲视的态度。他们非常神经过敏。他们装得没什么大事似的,但他们对某件事特别在意是很明显的。他们走后,被完全打乱了情绪的我们出去长时间地散步。
当年秋天,我们走出梅林达别墅。劳伦斯在那里非常痛苦,他想去海边。我准备行装时感到有些伤感。不说劳伦斯的病情,我在这里很快活。有时要受很大的苦,但这都是为了他的健康。有时我也感到好象我的最后一点力气丧失殆尽,然而我得到了相应的回报。这就是他的病情好转了。我知道,不管我自己多么劳累,但他受的苦比我的苦要大得多。一旦振奋新的勇气,我的力量就增加了,因为我没有一点时间考虑自己的健康。由于我自己注意,才没有倒下去。离开梅林达的乡亲、伞松树林和许多建筑,是有些悲伤。
乡亲们把我们的行李都抢去替我们背。像一群矮人那样,他们在行李下面走着。在路旁的两棵侧柏中间,我最后一次回首,梅林达别墅立在夕阳照耀下的山岗上。紧紧关闭的旧门窗象睡觉闭上的眼睛,像梦见过去生活的眼睛。
劳伦斯和理查德·奥尔丁坦、布里奇特·帕特莫尔、多萝西·乔瓦——我们叫她阿拉贝拉——等一起向克罗港岛走去。
我在那里和他们会合。克罗港岛像个蘑菇岛……以前我从没见到过那么多蘑菇。树下长满杂草的潮湿温暖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我们有一头骡子和一个佣人。他为我们做事,从下面的小码头那里拿食物来。劳伦斯的情况不太好。我们在岛上竭尽全力看护他。
在一个小城塞里,我们喝了咖啡,那里是我们的住处。理查德看到骡子向我们这边看,便冲上前去,像勇敢的斗牛士那样在骡子面前抖动蓝围巾。这头骡子叫加斯帕。加斯帕逃进了灌木丛中,可是长长的耳朵却直楞楞地竖着。它还用斜眼看理查德。他不知道怎么斗牛,看上去有点怪里怪气。
理查德告诉了我许多事。例如,他很精通拿破仑的事,从不同角度给我们介绍拿破仑,让我知道了拿破仑对部下有种感召力。理查德还给我讲他自己的战争经历,讲死亡和死后的体验。这些情况就象融在他的脑髓里了。理查德在克罗港岛开始写他的"英雄之死"。一天,我们在碧蓝的海湾里洗海水浴。章鱼吸住了布里奇特,是理查德把它打掉的。
劳伦斯非常虚弱,我们想去不太远的主岛去。于是我们向土伦进发。土伦是个生机勃勃的港口,那里有许多船、水手和商店,是真正水手们的商店,有用贝壳装饰的箱子、贝壳做的船、科西嘉出产的长刀等。
我们在土伦附近邦多勒的博里瓦日旅馆过冬。旅馆建在海边,是普罗旺斯地区独特的、服务态度好、居住舒服、向阳的旅馆。我们的生活完全和海关官员卢梭描写的那种《靠租金生活的人》的生活相似。早上,劳伦斯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三色堇》。然后我们去海边的咖啡店喝午饭前的开胃饮料。我们记住了这里所有的狗。我们看归港的渔船、和在海边沙滩上银光灿灿的沙丁鱼堆。这个冬天,劳伦斯的健康恢复很好。他吃完午饭,到海边看打"勃奇亚"的人。我们也不知不觉地融进了这个欢腾热闹的小城市的生活中。我们乘公共汽车去土伦。我们看到了黑人士兵,也去看了马戏。在邦多勒度过的整个冬天是轻松愉快的。
后来,赫胥黎一家也来了。他们在对岸的萨纳利找到了一处房子。一天我们都在博里瓦日的向阳的饭馆里坐着时,劳伦斯对玛利亚说,"不对,玛利亚,假如你真是非常富有的话,我们就不会这么融洽。"
到了春天,我们从马赛到了西班牙——先到巴塞罗那,从那里再去马略卡。马略卡还没有失去它的深邃。在海上遥远的水平线上,非洲大陆隐约可见。
我们的旅馆在小海湾边。每天阳光和煦、精神舒畅。我们始终注意不让劳伦斯累着。在岛上各处走。当太阳最热时,我洗海水浴,或攀上岩石,一个人悠闲地俯看海湾。一天我在瞭望四方时,看见一个西班牙军官骑着骏马在眺望大海。他干扰了我的个人天地,我迅速披上浴衣要回家。我往海藻堆上跳,海藻内部是空的,它下边是岩石。这样,我的踝骨就象挨了枪子儿一样,挫坏了,疼得我一拐一拐的。这时,军官骑马赶到,把朝气挺拔的马让给我。当时,我想,这是一段多么浪漫的遭遇呀。由于脚踝太疼,我怎么也上不去那匹精神抖擞的马。我索性让他别管我。
后来,劳伦斯来了。他让两个年轻人用车把我送回旅馆。
脚踝不痛了,而骨头折了。
我按照劳伦斯的意图,到伦敦去为他开画展。到伦敦时看到写有他名字的华丽的旗帜飘扬在瓦伦美术馆外。在美术馆优雅的陈列室里,他的画看上去有几分野气,有股扑面的感觉。他那为数不多的画引起了那么大的震动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在梅林达别墅的空荡、朴素的房间里看它时,他不理解这些绘画的力量。就像是塔斯卡尼给了它生命一样,它在那里极其自然地产生出来。使我大为吃惊。不久,警察来了,为了破坏这个展览,把他的画都送进了马可·波罗街警察局的地下室。我想到画在肯定阴凉潮湿的地下室里要被搞坏,急得不得了。后来经过斗争,画给救出来了。
这期间,劳伦斯病卧在佛罗伦萨。由于对《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攻击和画展受到禁止,他的病情再次恶化。奥廖利悲观地打来电报。我迅即赶往佛罗伦萨。脚踝还未全好,还在痛,我又想到见到劳伦斯时会怎么样,心情难以平静。后来听奥廖利说,他看了我要回来的电报后说,"弗莉达回来后要说什么?"劳伦斯回答道,"盆里不是有桃吗?她肯定说,呀,看上去真好吃。肯定去抓。"确实如此。和劳伦斯见面后,我看他"她终于回来了"的放心的目光,一时感到了长途跋涉的干渴,就吃了桃子。
我和他在一起,他的病很快就见好。不过,听奥廖利说,他来时,劳伦斯象死人那样,头和胳膊耷拉出床外,把他吓了一大跳。
我们为了避开佛罗伦萨的酷暑,去了附近的特格伦泽,马克斯·莫尔也住那里。我们在那里租了一处简陋的平民房。那时正是秋天。劳伦斯悠闲地休养着。我妹妹埃尔斯和阿尔弗雷德·韦伯来探望。当只有阿尔弗雷德·韦伯一人在场时,劳伦斯对他说,"喂,苹果树的叶子纷纷落下了吧。树叶想落时,就得让它们随便落。"马克斯·莫尔从慕尼黑带来几个医生。但是,药品对劳伦斯一点也不见效。他的身体太脆弱,太敏感。我记得这可能是最后阶段的每个秋夜。我通宵聆听着越过敞开窗户传来的他的呼吸声。猫头鹰在外边核桃树上发出不祥的啼声。在黎明蒙胧的光线下往他屋里看,就像只有放在他床边地板上的龙胆花束是屋内唯一的活物似的。然而,他又恢复了。因此,马克斯·莫尔和我又陪着他赶紧上邦多勒方向出发。
从住进梅林达别墅以来,我们就像只为他的健康而活着的。我们认为,瑞士和大海对他养病最有利。他不信任何医生,任何疗法,他说,"我比任何医生都更了解我自己。"他的生活成了为争取健康的不断斗争。然而令人惊异的是他开始站在这个斗争上。他的精神使那不灭的花一直开到结束。他的愿望之一是就每个大陆写一本小说。非洲和亚洲还没有写。他的壮志终究未酬。我的一位印第安人朋友说,"为什么劳伦斯没有把全世界的事都写出来?他什么都知道得很清楚呀。"在看《迷途的姑娘》时,他说,"这些人后来怎么样了?我想知道这些人一直到死的故事。"
我认为这些印第安人非常清晰地——恐怕比他们的白人同胞更清晰——理解他。
梅林达别墅
斯坎迪奇
佛罗伦萨
1926年3月26日
亲爱的埃尔斯:
从岳母寄自巴登的信里得知你身体不好,做了一个小手术。真可怜。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总之,今年不是个好年头。这里连日降雨。由于太潮湿了,到处都是一片黄色。不过这两天天气晴好、温暖,没有往常那么热。
现在我占领着旧别墅二楼的一半。这里离佛罗伦萨7英里,在塔斯卡尼的一个小山岗上。离铁路两公里,坐火车半小时就能到杜奥诺。周围的景色很美——波德里和伞松交相掩映,使墙壁更难发现。等到了秋天,你来住些日子,趁一切都还没有变得不好看时。关于我自己,正极力想使自己心情愉快,但是不容易做到。总之,这幢别墅租期一年,还不着急。
现在我正在给弗莉达的《大卫王》稿打字。由于我不是打字员,打得不太好。不过,自己过一遍原稿,还对学习德语有好处,我认为这挺好。
弗莉达的女儿埃尔莎只打了开头的26页。订正的部分非常多。我要争取一个月内打完,然后马上把打印稿给你寄去——用德语写稿比用英语写要简单得多,直接得多。我觉得这挺有意思。实际上,英语的含义非常复杂。也许一种语言的语法和文法随着简单化,它们的含义会更微妙复杂起来。总之,这个剧本对我来说,用德语写比用英语写直接得多并且有戏剧性。不过,其代价是在诗意和暗示性上就差远了。我想知道,关于这个,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写一本关于伊特鲁里亚人的书。这不是本特别轰动的书,不过是为到佛罗伦萨、科尔托纳、佩鲁贾、沃尔泰拉等地区实地看伊特鲁里亚人的遗迹的人们写的一种导游书。那些遗迹引起我的极大兴趣。在当地伊特鲁里亚博物馆里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恐怕你也看过。但是我希望你秋天来时能陪我再看一次。蒙泽讨厌伊特鲁里亚人的一切,他说,在这个种族中存着所有堕落的胚芽。然而,青铜像和陶砖是出色的,它们那生动的生命肉体、强壮的肉体感绝对和希腊人、德意志人的理想同样伟大,同样神圣。总之,依我看,意大利的真正力量在这种肉体感中,这决不是罗马人的。我还没看过一个着色墓地!
帝国旅馆
歇布尔,舒尔维贝
星期日清晨
今早收到你的明信片——你见到了纳施,我很高兴。我想你们一定从早到晚说个没完吧。今天天气晴朗——现在我坐在阳台上正要写作——阿克萨已经让我喝了一杯奥巴尔丁,他叫阿尔下楼了——太阳正当头。因为我写了一点爱西斯的事,接下来想写阿尔的事。昨晚,我们在阿克萨的阁楼上唱了特万基蒂罗和其他许多歌曲。
一切都那么平静、有家庭气氛。
今天早晨,收到包括柯蒂斯·布朗的信在内的好几封来自佛罗伦萨的信。关于11月和英索尔彻底决裂的事,请问问埃尔斯的意见。他们不想和我的代理人谈对我的著作的处置问题,这并不奇怪。关于提出的短篇集的问题,他们当然应该和沃森小姐商量。他们在干些什么,请问问埃尔斯。另外也问一下她是否保留着她为《法兰克福报》的记者写的我的小传。如果她那里有,请让我看一下,然后把它送到沃森小姐处。我不能写自己的传记。那样的东西怎么办,在你。
凯斯·凯威尔来了封无情的信——里面说他一文不名了——,另外弗兰凯蒂还在对打字的事说这说那。难以胜任矿山技师的达尔哈姆来信说,非常想要《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信封上的笔迹是奥里奥里的,可是没有他的一句话。另外,赫胥黎只打来了电报。夫人想要双人房间。假如他们把他们的小汽车带来,我们就可以更好地看看好多地方了。他们应该在下星期二或星期三到。桑尼乔什么也没寄来。我想,你大概正和纳施在岳母房间里。安娜得到花了吗?请给她买一只漂亮的壶,就说我给她买的。另外再给纳施买20马克的东西。我想送她点东西报答她给我的东西。不过,蜗牛和油大的内脏不行。我好象闻到烤肉的气味。今天下午我们大概要去维贝。你假如回来,我们还要去格里埃尔,然后去位于海拔2000米高地的、面对三个小湖的、斯塔克的卢旁旅馆。多半能去。然而,在夏天期间,别人会预定旅馆。纳施有什么打算?向大家,也向那里的女神们问好。
D·H·L
贝拉巴丹
牛顿莫尔
因弗内斯郡
1926年8月20日
亲爱的埃尔斯:
弗莉达从伊尔辛豪森寄来了你的信。你对那边很满意,我很高兴。听说那里很冷,令我吃惊。这里的气候很稳定,有时下雨有时晴天。原野一片碧绿。白天持续到9点,但我感到象是北方矇眬的黎明。我们向西到威廉堡和马莱格去旅行,从马莱格又去了斯基岛,我非常满意。每天,雨下个不停,群山山顶笼罩着白色的云烟。不过,有一天雨住天晴,彩虹当空。绿色天鹅绒般的空旷的北方山岗看去在向蓝绢一般的大海倾斜着。在岛屿和峡湾之间,还残留着奥德赛式的东西。正象世界的黎明那样,苍鹭成群地悠闲地在水面上捉鱼;住宅低矮,几乎不易看到;在潮湿的山岗之间,大海向内陆深入了好几英里。这里还在世界的圈外,像欧洲初始的状态。当然在8月有许多游客和汽车涌入此地。不过,还是可以叫它是无人岛。
我明天要去南方,暂时住在位于海边的林肯郡的我妹妹那里。然后无论如何要去巴伐利亚,至少在那里住两个星期左右。我总觉得想去巴伐利亚。我不想在英国长住。想在8月底就去德国。弗莉达也对伦敦厌烦了。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们基本上能在9月初去伊尔辛豪森。在这以前,我暂时不吸氧。——来到这里以来,我健康多了。当地适合我的身体。伊尔辛豪森的纬度也差不多是这样。总之,我要吸氧就回巴登。我还不急去意大利。如果那样,就没有必要呆在伦敦了。
即使只有一天能飞出即成的世界之外也是非常兴奋的事,就象在斯基岛那样。它使人类中的古老的亚当重生。即成的世界太阴郁、太没有生气。
很快就能在巴登见到各位了。弗里德尔也在那里吗?为什么人想做些什么就必须受压、受牵制?
再见
D·H·L
杜努韦尔
特拉斯特霍普
滨海萨顿,林克斯
1926年9月7日
亲爱的埃尔斯:
今天收到你的信。没能去成伊尔辛豪森,非常遗憾。蠢货们还在拖延戏的上演。星期五我们去伦敦——地址还不清楚——我能做些什么,现在清楚了。不过,我从现在起非常虚弱。
月底前能不能去巴伐利亚还没准。太晚了!我要等到春天了。如果能去,我打算从意大利直接去伊尔辛豪森。
我们途经巴黎,打算至少在巴登住一两天。到那时可以见到你了。希望你保重身体。到底是什么使你那么疲惫不堪?
本地的天气很糟——灰色的天空灰色的海,我时时想起南方。燕群要南飞。后面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再见
D·H·L
梅林达别墅
斯坎迪奇
1926年10月12日
亲爱的埃尔斯:
现在我收到了代理人来的信。由于我和他的意见完全一致,所以我的所有有关出书的契约都由他处理,所有的支付都必须经他。他收取其中的10%,其余的他为我存起来。
你和英索尔有关"狐狸"签了什么契约,除了付给翻译的报酬外还支付了多少,请把情况告诉我。我知道钱数并不多,但我有义务支付给柯蒂斯·布朗其中的10%。
将来,所有的事都要由代理人办。因为我和他在法律上有了联系。不那样做要起纠纷的。他为我很尽力。如果有片刻时间忘掉这些,都是我的过错。
我们在一周前回到当地。又可以安稳地坐在这间宁静的房间了,我非常高兴。我已经十分厌倦再走来走去。
我在想,找个永不动窝的地方。那地方可能在英国。
当地挺暖和。几乎可以说还热。葡萄的收获期上周结束了。我们这里摆得到处都是葡萄。从岳母的信中得知,你也去了威尼斯。秋天的威尼斯,只要不太混杂,还是相当舒服的。你对今冬满意吗?
《大卫王》预定12月上演。我遇到了导演和有关人员。我和他们定好,我11月下旬去英国帮助他们。不过,是否能真那么做还说不准,如果成行了,我们肯定要过巴登。我打算什么也不说。因为我知道我们如果再误了这个时间,会使岳母生气的。然而,由于我们走动太多,我俩都迷迷糊糊的。
不知《羽蛇》的翻译到底进行得如何。要演很长吧,但愿不要让人感到太长。我现在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因为我不太高兴。
祝你路上健康。孩子们都挺忙吧。弗里德尔在柏林吧?我困得很——什么都是稀里糊涂的。
再见。
D·H·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