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去欧洲
1917年11月,林长民因北洋政府的官场斗争,被迫辞去司法总长一职。这之后,他曾与同道好友汤化龙、蓝公武赴日游历,曾担任巴黎和会观察员,还曾著述撰文,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
1920年,林长民以“国际联盟中国协会”成员的身份被政府派赴欧洲访问考察。这是一次为时一年半的长旅,林长民决定携女同行。正是北京的早春时节,虽然阳光明亮,却仍是春寒料峭。这一天,徽因收到了父亲的信,父亲在信中说:“我此次远游携汝同行,第一要汝多观览诸国事物增长见识;第二要汝近在我身边能领悟我的胸次怀抱;第三要汝暂时离去家庭烦琐生活,俾得扩大眼光养成将来改良社会的见解与能力……”
徽因捧着父亲的信读了起来。春风刮得正紧,她生怕突然一阵大风会把信刮走,会把这梦一般的激动和喜悦刮走。她把信紧紧地贴在胸前———到欧洲去、和父亲一起到欧洲去,这是多么让人神往的事啊!她感到眼前那一片初春的阳光明亮得眩目,心中仿佛有鲜花在盛开。
1921年初夏,林徽因伴随父亲来到了欧洲。按照出访计划,林长民带着徽因游历了法国、意大利、瑞士、德国、比利时的一些城市。一处处文化名胜,一个个博物馆,还有工业革命后迅速发展起来的工厂、报馆,林长民都带着女儿一一走过。16岁的徽因原本对工厂、报馆这些地方没有太大兴趣,但林长民却认为,恰恰是这些地方体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和经营方式,可以给中国社会今后的改良做参考,故“不可不观”。
浏览之外,林长民更多的时间要用于各种应酬。他要出席“国际联盟协会”的会议,要与各国各地有关人士晤面,他应邀去一些地方做演讲,还要接待许多慕名前来拜望他的当地留学生和华人社团的成员。当他忙于这些事情的时候,常常顾不上徽因。徽因有许多时间一个人呆在伦敦的寓所里。
徽因的感受是复杂的。她敞开心灵摄取吸收来自这个新世界的印象和知识,纷至沓来的杂驳信息常常使她感到既新奇又疲倦。同时,远离故国,远离同龄伙伴的她又时常感到深深的孤独和无所适从。在父亲频繁外出的时间里,她时常想,父亲出去给别人演讲些什么呢?那些问题有那么重要吗?他怎么根本就不在意近在身旁的女儿呢?
一个人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偎在壁炉旁,阅读英文版的书刊。此时,她才对北京培华女子中学谨严的学风心怀感激。来到英国后,她没有怎么费力就能够自如地与人交流和用英语阅读。她读维多利亚时代的小说,读丁尼生、霍普金斯、勃郎宁的诗,读萧伯纳的剧本。刚开始,她的阅读还带有学习英语的目的,可读着读着,这些书就引领着她进入了一个令她心醉神迷的世界。尽管其中的一些作品她早在国内就看过中译本,可如今读过原著,她才知道那些文言的译本是多么蹩脚,简直不能传达原文的情致于万一。徽因天性敏感细腻,文学唤醒了她对生活的种种体验,激起了她强烈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