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名震京都 学生官名震京都
曹操年轻气盛,体力充沛,好像有股用不完的能量。
但是,多少还有些纨绔味道,没有经验,容易头脑发热。
照搬书本上的知识,难免犯错。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的忙碌职业生涯,曹嵩以为曹操摸到一些做官的门道,渐渐放松了对曹操的管理和询问,不再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原本打算提前告老还乡藏匿贪污来的财物的想法,再一次临时搁下。
曹嵩错误地、难得地以为,也许曹操勉强能成为养老的依靠。
却没想到,十一月的第三个大洗假日的夜晚,曹操将刘宏宠幸的小黄门蹇硕的叔父打死。
问题是蹇硕的叔父并没有犯特别过错,只是当晚赴宴回家太晚,轿子走到北部尉府不远的街上,便被巡逻的当差从轿子里拖出来,抓到北部尉府。
蹇硕的叔父以为他罪不至死,曹操本来也想放他一马。可他偏要用最直接的语言呼唤曹操内心的隐痛,给曹操以羞辱,也给了曹操杀他的愤怒。
蹇硕的叔父赖在地上指着曹操大骂:你的祖父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太后和皇后身边摇尾巴的狗太监!那你就是狗太监领养的狗儿子生的狗孙子!我侄儿蹇硕虽属黄门,却手握重兵,皇帝亲爱,连司隶校尉都要对他点头哈腰,服他管教。你小小的洛阳北部尉,连给我侄儿摇尾巴的份儿都不够,我是当今蹇大常侍的叔父,你敢奈我何?
曹操最恨的是什么?怕人说他是太监养孙,蹇硕的叔叔连他祖父和父亲一起谩骂,热血盈头的曹操怎么能忍受得下?
曹操端坐在高高的堂桌上,朝蹇硕叔叔的脸上扔出一根杀令签,半凶狠半调侃:既然你今天犯在我手里,我就是要将你打死!让你的鬼魂去你侄儿那搬救兵,有本事把我连这北部尉廨一起踏平!
蹇硕的叔叔真是时运不济,实在冤枉,只不过就犯了“宵禁”令,就要被打死。再说,违反宵禁罪该不该死,还值得商榷。
想想那时候依靠人治,没有统一的法律标准时代多么可怕,天不怕地不怕的“曹大公子”规定违反宵禁死罪,那就是死罪。
假如曹操要规定当街吐痰算死罪,那也可能生效。要换个朝代,法律定得严厉点,连计划生育都免了,多建几座焚尸炉就行。
曹操这一棒,震动洛阳!这件事比皇帝换届小不了多少。全洛阳人人都在谈论这件蹊跷事:太监的孙子打死太监的叔父,这在任何人看来都不可思议,窝里斗还能斗到这种你死我活的程度?只有在同一个窝里,大家彼此很熟悉,才会这样……
一时间,无论达官显要还是贫民百姓,无论有急事还是有大事,都不敢夜晚行走。说得夸张点,只要有曹操在,洛阳北部的大街上连狗都不敢夜晚出行。猫不会,它们喜欢攀墙走壁。
曹嵩听到消息后,竟然愤怒地发笑:好!终于闯祸了!把我说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好,真好!
家人不知道曹嵩是幸灾乐祸还是被气糊涂了。
这阵子忙得眼神中略带疲惫,脸庞消瘦的曹操跪坐在曹嵩对面,在北部作威作福的他,此刻倒成了受审的犯人。
曹嵩扇了曹操几个耳光,曹操捂着脸,愤怒地瞪着曹嵩问:父亲为什么打我?
曹嵩坐回席子上,猛拍几案:犯了宵禁就该打死人?
曹操被响声吓一跳,继而表现不屑:既然制定了法令就应该执行。
曹嵩指着曹操:你那叫草菅人命!
曹操眼睛一眯:本想放过那老贼,可他实在太猖狂!竟然当堂骂我……
曹嵩都感觉自己的肺快被气炸了,颤抖着指着曹操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这叫什么事儿?他骂你,你就打死他?
曹操摇头:不全是,主要是因为他犯禁。
曹嵩气得喘着粗气,控诉曹操给他带来的难堪和痛苦:你这是要毁了我们曹家!我上朝都不敢抬头看人……都因为我有你这么个儿子!你要我怎么跟你祖父交代?
曹操并不理会曹嵩的诉苦,坚定地回敬他:父亲难道要让儿子做个徇私舞弊、包藏罪犯、贪赃枉法、万民唾骂的昏官吗?那样您就有脸看别人吗?就能向祖父交代吗?
曹嵩指着曹操,气极到说不出话来,一会儿才说:我也当过比你的职位高得多的司隶校尉,法律用来约束大多数人。至于有钱或者有权阶层,他们犯了法,要么视而不见,要么私下和解,甚至还要帮他们解决问题。这才是当稳了官的要诀。
曹操从鼻孔中挤出冷笑:抱歉,儿子学不会。
曹嵩沮丧地拉抻眉头:退一万步说,为小事打死人就算好官吗?
曹操跪坐在曹嵩对面,低头解释:父亲,这次打死蹇硕的叔父,绝非儿子一时逞强。北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老的案子办了,新的案子继续发生,屡禁不止。儿子想要杀一儆百,刹刹作奸犯科者的气焰。
曹嵩痛苦摇头,双手捂住胃部:那你也不能让他当冤大头!捅下这样大的漏子,要我怎么给你收拾。
曹操安慰曹嵩:不用父亲操心,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曹嵩痛心疾首:你承担?你承担得了吗?你不知道他的侄儿蹇硕是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吗?
蹇硕十六岁净身,生得虎背熊腰,尤擅武事,统领皇宫四门御林军,掌管皇城治安保卫。曹操打死他的叔父,仇算是结大了。
第二头疼的是曹节,蹇硕是曹节一手提拔的爱将,曹操是曹节结拜兄长的儿子,这简直是一家人打在一起。出了这样的事,恨得曹节只想咬人,没人的时候骂:那混球真不像曹嵩亲生的!
曹节叫来曹嵩,质问曹嵩怎么回事。曹嵩如实加料地回话,蹇硕的叔叔骂了曹腾。曹腾可是曹节的恩师,蹇硕的叔叔如此不识趣,自然连曹节也不痛快。且曹节也是太监,当然忌讳他人对他们的身份说三道四,很有认同感地欣赏曹操维护祖上名誉的阳刚之气。曹节当即点头这件事由他来处理,要曹嵩出钱二十万给蹇家,这几乎是曹家产业的大半,曹操舍不得,可眼下鬼门关难过。曹操不曾经说过“我是儿子,就应该保护父亲”那样的话吗?如今儿子有难,当父亲的怎能旁贷?曹嵩咬咬牙,给出二十万钱,事端算是平息。
曹操这一顿五色棒,打出去一大半家产。
曹节要曹嵩告诉曹操,曹嵩不但自己不敢,反而要家里知情的邹氏、丁蕙等不得泄密,怕曹操知道了不依不饶。恨得指着曹操大骂:你还不如直接将我打死呢。
曹操闯下的大祸,让曹嵩哼哼叽叽病了半个月,主要是心口疼,其次才是胃疼。从最开始打伤钵子的头,再到致秦越伤重不治而亡,如今公然在任上打死人。
曹操犯下诸多错误,究竟是谁的过错?曹嵩想了很久,总之有他自己的问题后面都跟着不得已的原因,他纵贯曹操不是他的错,是因为子嗣稀少,才一味包容他,想办法帮他弥补过失。其次因为他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像孔子开办私学那样一边教学生一边教儿子孔鲤。至于家学传统,他从曹腾那儿继承的就是潜移默化,父亲对儿子的教育当是身教高过言传。再说,长成那么浑的曹操,能让他怎么教?
只有两条毫无疑问地成立:曹操从小失去生母,没有像孟子的母亲那样“三迁”教诲,社会大环境和学校的教员质量下降难逃其咎。
曹操这一棍虽然令曹嵩气得半死,却在洛阳赢得民心,而且在士大夫群中获得如潮好评。他们甚至忽略曹操太监孙子的身份,把曹操当作自己阵营中的人,纷纷盛赞曹操此举:虎父无犬子,强祖无弱孙。
就连金乌巷的居民也沾光:你们说的曹阿瞒过去住在我们那儿!
曹操把小小的洛阳北部尉做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名声在满朝文武之间快速传播。
他们甚至把曹操抬举成感于跟恶势力抗争的楷模。
士大夫们如此助威,要是在这风口上处置曹操,恐怕会再次激起太监阵营和士大夫之间的争端。
更重要的是,曹操背后站着曹嵩,曹嵩背后站着曹节,曹节手里捏着的是皇帝。
曹操在洛阳赢得声誉,且那些豪强们并没拿他怎么样,很令曹操志满意得。
颇有官场经验的曹嵩知道,蹇硕由他叔叔一手带大。碍着曹节的面子,二十万钱根本安抚不了蹇硕,更不会轻易放过曹操。
曹嵩感觉,阴云已经在遥远的某个地方聚集,出发地并不清楚,终点毫无疑问,就是他们曹氏父子。如何才能化解这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