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秽声外传无奈送娇娃 精心布局暗算李侍尧
和珅下朝回府,却见纳兰在家中迎候,她最迟听得和珅回来的消息,急急忙忙赶来。数个月不见,她变得彬彬有礼,含情脉脉地看着和珅下轿,施了礼,给和珅抛了一个湿淋淋的媚眼。和珅心道,几个月不见,这只小母马似乎知书达礼不少,除了少女的莽撞,更学了点女人味了。不过和珅并不搭理纳兰,点了点头,冷冷地进入厅堂。
他必须给纳兰一个下马威了。
和珅见过太太,回到书房,刚一坐定,猛听床上一声呻吟,吓了一跳。却见纳兰不知何时已经到床上,正娇滴滴地缩在龙凤被子,一身亵衣。和珅叫道:“这成何体统!”
纳兰以为自己制造的情趣,会迎合和珅的趣味,一解几个月来的相思之渴。不料和珅毫不领情,不由脸色一变,“哇”的一声哭道:“你是怎么啦,方才在门口就不给我好脸色,现在又呵斥我,难道分别这么久就不喜欢我了吗?”
和珅沉着脸道:“一来就上床,越来越一点规矩都没有。”
纳兰委屈道:“以前你不是喜欢这样吗?你自己不是说就喜欢乱来吗?现在去了一趟江南,就变了,是不是被江南美女迷住,看不上我了!”
纳兰从床上跳下,抓住和珅的衣服,泪眼婆娑地又哭又闹。
和珅叫道:“乱七八糟的,不要以为我脑子里除了女人,其他事都不干。”
纳兰道:“可是不管怎么样,你不该这样对我,你去江南几个月,我每天都算着你何时回来,可你回来居然这样对我,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珅呼出一口气,指着檀香屏风上挂的衣裙,道:“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好,你先穿戴好,然后坐在椅子上跟我谈。以后都必须这样跟我谈话,你也该懂得点规矩了。”
纳兰噙着泪花,乖乖地穿好,坐在椅子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此时的少女,如带雨梨花,娇美之中平添一份我见犹怜的柔弱,换作从前,和珅早就按捺不住,搂在怀中狂风暴雨去了。如今心中却如打翻了味料,五味杂陈。
“你知道你闯了什么祸吗?”和珅正色问道。
“闯祸,我能闯什么祸?”纳兰一脸茫然。
“你把暮雪折腾成什么样了知道吗?他现在就剩一口气了,这不是你造的孽?”和珅知道跟纳兰说话,不须拐弯抹角,不须留情面。她不是装傻,而是真的傻,有话就必须直来直去。
“噢,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发脾气了,原来我连暮雪都不如,为了暮雪你可以随便骂我!”纳兰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的心思都在想什么。我现在说的是暮雪快死了,而不是我更喜欢谁,我出门去,你就可以这么放肆,连太太这种不管事的人都被惊动了,你没有一点忧心吗?”
“谁让你不带我去江南,我在京城这么闷,整天就想着你,想着床上那事儿,我又不能跟男人一样出去寻花问柳,你说说,我能怎么样!”
纳兰振振有词,丝毫就没有接和珅的话茬。和珅发现,要让纳兰接受并且明白一件事理是相当艰难的事,她满脑子都是男女之事,你根本无法让她进入其他的话题。
“暮雪因为你的纵欲,现在快要丢了小命,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和珅还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干爹,这是什么话,我跟你也是一样,你怎么一点事也没有?”纳兰脑子倒是转得快,一点都没有认错的意思。
和珅这下没脾气了,只能道:“你不该跟暮雪这么干,知道不?”
纳兰装作认错,低头道:“嗯,知道了,以后我不跟暮雪干了,我就跟干爹。”
和珅怒道:“以后?暮雪差一口气就死了,还有以后吗?你跟干爹,以后也不能这么放肆,要有规矩了。”
纳兰吓了一跳,又哭起来,道:“干爹,以后你不能跟我欢好了?你这是惩罚我吗?”
和珅压低声音道:“你是女人家,从前放肆也就罢了,至少要做出三从四德的样子出来。”
“干爹求求你不要抛弃我,你要怎样惩罚我都可以,我保证以后装得有规有矩。”纳兰哀求道。
“如果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能再把和邸当成自家了,你必须有个自己的家。”
“干爹的意思是?”
此时老六在门外朗声来报:“老爷,国泰大人求见。”
和珅欣喜道:“国泰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是神速,让他到厅上坐着,我就来。纳兰,你给我在府里规矩点,咱们回头再谈。”
说罢,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信步出去。
纳兰再次抓住和珅的手,叫道:“干爹,我就问你一句,你还喜欢我吗?”
和珅压低声音,像哄着,又像警告,道:“你要记住,只有听话的女人,我才喜欢。”
国泰已被迎进正厅,在紫檀椅上坐候,忍不住兴奋得东张西望。和府,多少人梦寐以求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国泰在此来往无碍,随时可见和珅。而他一进来,就觉得进入了一座宝藏,自己想要的宝贝,都有希望能找到。世上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地方了。
和珅从画屏后闪出,叫道:“哎哟,按察使大人来了,不曾远迎,恕罪恕罪!”
国泰听得和珅爽朗的笑声,一头扑倒跪下,道:“给和大人请安,和大人这是笑话我吧。”
和珅装作严肃道:“哦,难道你还是县令,不是按察使?”
“托大人的福,国泰已经升任按察使,可是大人这样称呼,真是折杀小人,小人只能当成大人玩笑了。”
“哈哈哈,起来吧。”和珅与国泰分别坐定,和珅道,“既是玩笑,也是真的,任一职官,就要有一职官的威风,如果自己都不当回事,官威不整,别人也就不当你是回事儿了。你要记住,现在你不是县令,是山东按察使了,与人相处,自然要有不一样的威严。”
“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小人能升官,全靠大人一手栽培,不论当什么官,在大人面前都是奴才,所以大人还是叫我国泰让我亲切些。”国泰恭敬道。
国泰依照和珅的意思,在泗阳县建了行宫,龙颜大悦。乾隆虽没有直接给国泰升官,但是在回京路上,和珅又提醒了皇上,说国泰有德有才,应该委以重任。乾隆此次南下,为回报官员的接待,以考察胜任为名,升了不少官员。因此在和珅举荐下,将国泰升任为山东按察使。国泰在惶惶不安的等待中煎熬着,一下子获得升官的圣旨,得知和珅的妙计奏了效,兴奋至极,赶紧回京面谢和珅,并来述职。
当下国泰给和珅呈上礼单,和珅只扫了一眼,便知贵重,交给下人,道:“你我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
国泰谦逊道:“一点小意思,并不足以报答大人的栽培。”
“皇上此行,未提拔一个县令,而你是第一个。”和珅对于国泰的表现相当满意,他在和珅面前的言行举止,大概是最妥帖的一个,能让和珅的每个毛孔都舒服,所以和珅对他深有期待,“以你的才智,远不止于一个山东按察使,将来还有更高的官位等着呢。”
“如今获得这个职位,下官已经非常满足,不敢再有奢望。”国泰谦恭道。
“不。”和珅突然严肃道,“在这方面你不能过于谦恭,我和珅看重的人,必须有大的上进心。”
“是,大人。”国泰这才感觉到自己过于隐藏,忽略了和珅强调的重点,这说明和珅已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顿时热泪盈眶,道,“卑职等待大人提携,并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和珅对国泰对自己驯服的样子,颇感贴心,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听说你在山东任上,一向都不曾带家眷?”
国泰道:“我现在没有家眷。”
“此话怎讲?”
“不瞒大人,我曾经娶了一妻,考虑到任上辛苦,便让她住在京城豪宅之中。哪知道她耐不住寂寞,与家仆私通,传到我耳中,被我痛打一顿,休了回去。家丑不可外扬,大人是自己人,所以可以告知。”
“哦。”和珅听了,心中已经有几分主意,为其担忧道,“可是,以你如今的身份,没有妻室也不合规矩的。”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这个东西,其实不娶也罢。”国泰心中自有一番主意,道,“娶了在家给我戴绿帽子,不娶呢,我想换哪个就哪个。所以古人云妻子如衣服,极有道理,穿一件换一件,乃是最好的。”
和珅听得国泰一番妙论,忍不住揶揄道:“你家中要是不养戏班子,恐怕不会有女人是衣服之论吧?”
国泰听了,顿时脸红,好在他脸皮厚,随即调转话头道:“大人真是洞见极深,一点小心思都逃不过大人的法眼。”
国泰此人,与普通人相比,确实有怪异之处,其面相愚蠢却聪明之至,其说话粗俗放肆却心机极深,更有一嗜好,喜欢宠爱戏班的男旦,却对女人无兴趣可言,所以说起女人,满嘴不屑。和珅与之相处,早有风闻。
和珅正色道:“闲话少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样一个名门,岂能没有妻室。我与你详谈,乃是要为你说一门亲事,这女子的出身、相貌你大可不必担忧……”
和珅尚未说完,国泰早已跪下,道:“谢和大人成全,即便是无盐之貌、草民出身,小人也不会介意。”
和珅笑道:“既然我给你做主,自然是门当户对,你尽管放心就是。今天我就设家宴为你洗尘,也让你看看我给你相中的大家闺秀。”
国泰听了此话,已经料到此女子必是和珅亲友,此次联姻,自己将与和府亲上加亲,更加密切,心中一激动,叫道:“多谢大人抬举,小人不胜荣幸!”
海宁调任奉天府尹,此地离京城近,比起边远的云贵边疆,不可同日而语,不但可以打听京城信息,而且方便结交达官贵人,自然是喜上眉梢。但心中始终也有一个疙瘩放不下:乃是自己替和珅当马前卒,在皇上面前告发了李侍尧,没想到皇上不置可否。当初想到的结果只有两个,第一种,好的结果,皇上相信奏折内容,派钦差大臣立案调查,和珅则掌控此后事件发展;第二种,坏的结果,皇上对此事不信,保护李侍尧,宣布此事不再提及。哪知道事实却是最坏的第三种结果:不置可否。皇上不置可否的态度,对李侍尧可能在信任中有怀疑,如有面见李侍尧的机会当会询问此事,李侍尧除了全面否认之外,定会追询告密之人,然后施以暗手。可能李侍尧也会想到幕后主使是和珅,但自己是上奏折的人,不可能不中第一枪。身在官场,每每想起此事,不能不有些担心。
恰此时,接到京城圣旨,皇上宣其进京,有事召见,不由心中一颤。暗想,此时皇上刚刚南巡归来,就有事召见自己,莫非皇上已被李侍尧说动,要对自己下手?若是如此,和大人应该有所觉察,此时自己跟和大人是一条线上的,不能没有信息呀,难道和大人撇清自救?对了,上次安明一事,和大人也是只求自保而已。若往好里想,也许是和大人游说皇上成功,要对李侍尧下手,如果下手,就派钦差大臣查去,又何必宣自己上京?再一想,宣布自己进京,难道是为了其他事,自己官小位卑,除了此事,皇上还会有什么事召见自己?
与其胡思乱想,坐卧不宁,不如早日赴京。次日一大早,便备了马车,急急朝京城赶来。不几日,到了京城,并不先见皇上,而是径直往和珅府,拜会和珅。
和珅听得海宁到了,急急出来迎道:“这圣旨出去没几日你就到了,莫非是在半道上接到圣旨?”
海宁叫苦道:“哎呦我的和大人,接着圣旨,我是吃不好,睡不好,把该吃该睡的时辰全跑路上了,您说我能不快吗?我这还没回府呢,就往您府上来了,您还是快给我来杯上好的茶吧!”
两人在花厅坐定,和珅叫道:“快给海大人泡上好的肉桂。”又问道,“你这吃不好睡不好,急急忙忙的,为哪般呀?”
“皇上突然召见我,您说我能吃好睡好吗?行了,老同学,您也就别绕弯子,说说皇上召见我到底是什么事儿,好让我这颗心给落定!”
这时丫鬟端上茶来,碧绿的茶水暗香浮动。和珅道:“你先喝杯茶,这是刚从福建来的肉桂,茶中极品,可以定定神。”
海宁饮了一口,道:“哦,终于知道什么叫沁人心脾了,果然是好茶。我这神是定下来了,这颗心还悬着呢,大人您就快告诉我答案。”
和珅笑吟吟地吹了吹杯面,小饮一口道:“让海大人失望了,我也不知皇上是何意。”
海宁手中一动,握着的杯盖突然掉在地上,清脆一声,磕成两片。海宁并不理会,脸色已经变了,急道:“和大人整日与皇上在一起,居然有不知道的事,莫非有隐情要瞒着我?”
和珅微微皱眉道:“海大人何以如此严肃,我和珅说的话你还不信么?来,给海大人换个茶杯。”
海宁因想到安明一案,想到和珅的为人,意识到此人可同享福不可共患难,便道:“如果皇上要治我罪,那就请和大人将我绑了送给皇上,这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和珅摆了摆手,示意海宁少安毋躁,道:“此事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但具体何为,我也是一头雾水,你不来我也要请你过来,一同商议。此事如果是你有事,我岂能脱得了干系?”
这一番话,才使得海宁紧张的心绪平缓下来。当下和珅吩咐在偏厅摆上酒席,与海宁边饮边聊。和珅举杯道:“我们乃是咸安宫官学出来的,一同进退,这杯酒既是为你压惊,也是同窗共盟之酒。”
当下和珅把那日皇上与之聊天的情形说了,并分析道:“皇上是先问我对江南各省督抚的看法,然后再命我将你召回京城,这两者之间你能找到关系吗?”
海宁摇了摇头,道:“还真猜不出来,如今皇上的主意越来越难猜了,想来大人应该比我清楚。”
“我也只能猜个一半,皇上此行下江南后,对各省督抚似乎有了新的想法。召见你呢,十有八九是关于李侍尧的事,但是福是祸,我也不敢下结论。往坏里说,你只是上了奏折,即便皇上了解到的情况与奏折有出入,你也不至于担风险。历来上奏的大臣,均有与事实出入的,都不曾治罪,所以你还是放宽心,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旦有何问题,还有我在转圜呢。”
海宁稍稍宽心,道:“有没有可能李侍尧已经密会皇上了?”
和珅道:“这个你大可放心,下江南皇上绝无可能与李侍尧见面,况且各省到军机处的文书,我都查阅过,李侍尧绝对没有与皇上交流过。相反,我倒是感觉,这是我们抓住李侍尧把柄的一个大好机会。”
“此话怎讲?”
“无从讲起,只是多年陪伴皇上得到的一种感觉。若是我们得到机会,定当不放过。”提起对付李侍尧,和珅心中一片激动,脸色都红了。
“大人觉得斗李侍尧,有胜算吗?”
“只要有耐心,就有胜算。高手过招,你甭想一拳就把人干倒,比的就是耐心,有耐心就有机会,有机会就能赢。”
“依大人看来,李侍尧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李侍尧恃宠而骄,骄是他最大的弱点,以古训而言,骄无不败!”和珅斩钉截铁道,“李侍尧对我极为蔑视,抓住各种机会让我下台,他有把柄,我誓要与之一战,你既然已经卷入战局之中,就不必有迟疑,我们联手,他必要吃苦头的。况且他这种在边疆坐地为王、贪赃枉法之徒,不让皇上知道他的真面目,我也是对不起皇恩浩荡。明日尽管放胆去见皇上,一切自有我在运筹帷幄!”
此话激起海宁的豪情,道:“既然大人这般决绝,我必当相随,与大人同富贵、共荣辱!”
次日一早上朝,和珅先到养心殿面见皇上,道:“奉天府尹海宁已经进京,在殿外等候。”
乾隆道:“宣他进来。”
海宁进来,跪地问安,饶是昨日在和珅那里吃了定心丸,见皇上威严之状,还是忍不住手上发抖。
乾隆缓缓道:“朕下江南之前,你上奏的李侍尧一案,朕一直放在心上。如今朕只是想问你,你揭发李侍尧有何初心?”
海宁一听,这话倒像个陷阱,难道李侍尧反告自己有私仇?不由手心出汗,余光斜看了下和珅,见和珅一脸微笑,朝自己微微点头,顿时觉得轻松不少,朗声道:“奴才在云贵多年,常年目睹李侍尧胡作非为,民愤极大,若不揭发与皇上,上对不起皇恩,下对不住黎民。奴才与李侍尧绝无私仇杂念,望皇上明鉴。”
乾隆点了点头,道:“那朕再问你,如若你上奏属实,李侍尧在边地根深叶茂,派什么样的人去查案比较稳妥?”
海宁舒了一口气,道:“圣上所虑,确实周到,李侍尧在云贵势力极大,两地巡抚都受他控制,下面官员自不必说,我想圣上必定要派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忠心耿耿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入云贵,若是大张旗鼓,李侍尧早有准备,要拿到罪证就很难了。”
乾隆沉吟道:“嗯,这一点提醒倒是重要。那么,依你对云贵状况的了解,派何人去查此案合适呢?”
海宁偷瞥和珅,看见和珅已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硬着头皮进言道:“我看当今有智谋且能干又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和大人当为第一人选。”
乾隆转向和珅,道:“和爱卿以为如何?”
和珅当即跪下道:“奴才愿为皇上赴汤蹈火。”
乾隆微微蹙眉,道:“和爱卿忠心能干,朕倒是认同,只不过和爱卿之前从未办过案,不知有没有挂虑?”
和珅道:“皇上让我总管内务府时,我也没干过总管,皇上让我管崇文门时,我之前也未管过税关。万事皆有开头,一切尽在用心,这一点请皇上放心。”
乾隆道:“这倒是,每次朕对你履新考核,你总能让朕出乎意料。有你这么说,朕就放心了。”
和珅朗声道:“皇上放心,奴才只要尽心尽职,必能不辜皇上厚望。”
乾隆道:“海宁,你将原有线索一一告诉和珅,助他破案。刑部侍郎喀宁阿颇有办案经验,助你前往云南办案,如奏章属实,决不轻饶。海宁忠心可嘉,水落石出之后,朕自会有嘉奖!”
“喳!”两人均磕头跪谢皇上,和珅道,“奴才当火速准备,尽早出发。”
和珅与海宁从殿中出来,脸上一派笑容。和珅自得道:“你瞧,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海宁附和道:“没有人能比和大人更了解皇上了,只是我还有一事未明,不可和大人可有答案?”
“请讲。”
“上次我上奏之时,皇上还踌躇不定,这次下江南回来之后,为何才下定决心查究此事?”
“李侍尧进贡比谁都勤快,是皇上最宠爱的贡臣,你初次上奏,皇上必然一是不信,二是即便有几分相信,也在犹疑着该如何解决,所以不置可否。”和珅压低声音分析道。
“那如今是什么事促使他下决心彻查?”
“我猜想,是这次下江南,对各省督抚奢腐之风有所觉察,相信李侍尧的为非作歹确有其事,此次抓李侍尧,乃是杀鸡儆猴,以正风气!”和珅笃定道。
“大人真是高见。”海宁又是佩服,又是好奇,问道,“不知大人如何揣摩到皇上这么微妙的心思?”
“呵呵,这个绝非一日之功。”和珅自矜微笑道,“我在皇上身边,除了商谈公事之外,还观察皇上一言一行,喜他所喜,忧他所忧,陪他闲话,各种意会融会贯通,有时候皇上一伸手,一抬头,我自然已经知道他要做甚。可以说,朝中之臣,没有人敢说比我更了解皇上的。”
“大人真是用心良苦,难怪得到皇上如此器重。”海宁由衷感叹道,“这回亲自远赴云贵查案,将立大功,该回去与家小设宴作别了。”
“嗯,夫人一定会为我高兴的。”和珅正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拍脑袋叫道,“哎哟,海宁,你今天真是害我!”
海宁大吃一惊,想是犯了和珅什么大忌了,忙道:“大人,怎么啦?”
“夫人临产,而我却领了远去云贵的差使,这不是明摆着不能亲见孩子的出生吗?”和珅突然想起这一茬儿。
“哎,这可真是……忠孝不能两全呀,这可咋办,要不跟皇上请求换人?”海宁替和珅叫屈,不过他不相信和珅会为此而推托办案立功的机会。
和珅叹口气道:“哎哟,这可这是道难题,得回去消化消化——关于办案的建议,你明天可来我府上商谈。”
和珅回到府上,到太太房中,问道:“今日可有临产征兆?”
冯霁雯道:“哎,一切都如常,也不知道这孩子想在里面待多久。”
和珅皱着眉头,在屋里走来走去,叹息不绝。太太道:“孩子什么时候出来是自然而然的事,你又何必忧心忡忡。”
和珅叹道:“哎,皇上委我以重任,要我远赴云贵查案,而我又想在家中陪着你亲见孩子出生,不敢答应,这叫我踌躇两难呀。”
冯霁雯道:“啊,你陪皇上下江南,我一直担心孩子出生时你没有回来,如今你回来了,我舒了一口气,却即刻又要出去,这叫人如何是好!”
腹中的孩子懒月太久,虽然太医说没什么异样,但毕竟让人忧心。有和珅在家中,算是有顶梁柱,若是和珅出门在外,万一有何三长两短,也没个定心丸呀。冯霁雯不由愁云上眉。
和珅也犹疑不决,盘旋良久后,突然道:“要不然我跟皇上辞去此行……哎,又怕皇上怪罪,将来只怕不能重用,前程堪忧呀!”
冯霁雯听得此话,猛然醒悟,道:“老爷千万不可,大丈夫应该以国事为重,切不可因儿女情长辜负了皇恩。你若想去,就去吧,家中有大刘照看,我想必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和珅抓住冯霁雯的手,流泪道:“你说这话,真让我心如刀割,夫人如此通晓事理,和珅实在是幸运之人……”
冯霁雯道:“你不必说了,我也并非娇滴滴的弱女子,你还是回了皇上,尽早准备去,家里人这么多,应付得过来,孩子降生之时,我必然派快马告诉你就是。”
和珅召集家人,做了出发的准备。次日海宁和喀宁阿过来,商谈案子从何入手。海宁此行任务算已完成,已在皇上面前有了功劳,所以十分轻松,叼了一根烟枪,调侃道:“和大人昨日还怪我在皇上面前推荐了你,错过孩子出生的时辰,今日怎么就下定决心,如何说服夫人的呢?”
“叫你过来谈正事,结果不正经起来,看来昨日皇上夸赞了你,定然让你心花怒放。说到如何说服女人,看来你是要向我讨教一些本领?”和珅心情也高兴,不由对着海宁调侃道。
“我是不必了,我家我说了算,女人只管听。但您不一样,您一向以尊重冯夫人而闻名,势必要有一些技巧了。”
“说的也是,不过你学学也是可以的。跟女人商量事儿呢,如果你擅自做出决定,再告诉她,她一定会反对,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但是如果你把问题抛给她,让她做决定,她势必会为你着想,为你做决定。所以,我今天能够无后顾之忧,乃是夫人做的决定。”
“高,实在是高。久闻和大人心细,没想到细到这个地步。”
“呵呵,海大人,说句实话,家中女眷众多,如果不花点心思研究女人,后院乱成一团,你又怎么能够全心全意为皇上分忧呢!”和珅自得道,“闲话少说,你说说,要查李侍尧,从哪里下手?”
海宁把烟枪放在一边,道:“云南巡抚孙士毅,与李侍尧同在昆明,手脚也不干净,说不定两人同为一丘之貉。若能控制住孙士毅,从他下手,说不定可以一锅端,也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和珅听了,在心中默默盘算,自己与孙士毅交情还不错,算是自己在外省的一个耳目,可以争取配合,但不能把他也拉下水,而且一下子要查办两个封疆大吏,难度更大;但是海宁与孙士毅有隙,屡屡想借刀杀人,自己也不能驳了海宁的面子,便婉言道:“这算是一条可行的路子,咱们要路子越多越好,我此行下去,必先经过贵州,贵州巡抚舒常,此人可有大用?”
“舒常虽然在李侍尧手下,但据我了解,是个清正廉明的官,可以晓以利害,协助大人查案,但要他提供李侍尧的线索,恐怕他知道的情况极少。”
“哦。”和珅陷入沉思,孙士毅不能动,舒常又所知甚少,还是没有切实的突破口,便道,“喀大人有何见教?”
刑部侍郎喀宁阿鼻梁高耸,面相端正,话不多,喜沉思。他仔细倾听两人谈话,道:“办案最需要的是证据,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两个巡抚如果畏惧李侍尧,不肯配合,我们也不能强行将他如何,况且他们即便揭发李侍尧有不法之行,但拿不出证据,我们也无法向皇上交代。真正的突破口,还是要抓住参与李侍尧行为的人,撬开他的口,这才可以办成铁案!海宁大人想一想,有没有这种人?”
海宁仰头朝天花板转了一圈,拍了拍脑袋,道:“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只不过要抓住此人,难度极大,就看和大人能不能抓到此人。”
和珅沉声道:“我是钦差大臣,奉皇上谕旨,什么人不能抓,难道他的官比皇上还大吗!”
海宁轻轻地说了一个名字,和珅与喀宁阿相视一笑,没有言语。
却说苏凌阿在和珅的举荐下,担任吏部员外郎。吏部掌管大小官员的前途命运,是个实肥缺,又是京官,了却了苏凌阿的夙愿。实际上,又能帮助和珅在此盯住大小官员的动向。
这日,闻得和珅又要出门办案,苏凌阿携着纳兰前来送行。
席间,和珅问道:“我为纳兰说的亲事,你可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纳兰的事,和大人说了算。”苏凌阿抖动着白胡子,漫不经心道。
纳兰幽怨地看着和珅,眼里闪着莹莹泪花。和珅冷冷微笑着,纳兰嘤的一声,突然掩面离席,哭着跑开。
苏凌阿叫道:“纳兰、纳兰,你怎么啦?”又叫道,“这孩子,太任性,还好有和大人管着。”
和珅道:“想来是要出嫁了,舍不得你呢。我出差在外,订婚的事就由你做主,按照满族的仪式。”
和珅借着出恭,在厢房廊上遇见纳兰,还在委屈抽泣。和珅走到旁边,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哭什么呢?”
纳兰回头看见和珅,哭声更加放肆,道:“恐怕不是这个理儿,你是在罚我。”
和珅道:“胡说八道,我怎的惩罚你了?”
纳兰气愤道:“要不是惩罚我,你怎么会让我嫁给国泰,你倒是让我嫁给一个长得跟你一般的人呀!”
和珅一想纳兰的心思,差点笑出声来,国泰长得像个圆球,模样滑稽,在情窦初开的少女眼中,确实有些不堪入目。和珅沉声道:“婚姻大事,想来是父母做主,既然你父亲委托于我,就我说了算。国泰此人我是极其看重的,前途无量,哪里是你所能看透的,将来你便知道好处了。”
纳兰赌气道:“我管他什么前途无量,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可是你去了一趟江南,就对我不理不睬,指定在江南迷上了妖姬美女,不再喜欢我了。”
和珅见着纳兰一副对自己痴迷的样子,内心不由感动,压低声音,道:“干爹以前怎么喜欢你,现在还是怎么喜欢你,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
“那你怎么舍得把我嫁出去!”
“恰恰是因为喜欢你,舍不得你,所以才要把你嫁给国泰,不能再在府里东窜西窜了。”
“你真的舍不得我?”
“若不是舍不得你,何须费我如此心机。我说过,我喜欢听话的女人,你听我的话,日后便知道干爹的用心了。”
纳兰一副怔怔的样子,似乎在思索着和珅是哄她呢,还是真的用心良苦。
因纳兰在和邸惹出的几番风波,搞得上下不得安宁,夫人又有怨声,和珅终于决定,只有把她嫁出去,和邸才能平静如常。可是,说实在的,把一个脆生生的姑娘拱手嫁给他人,和珅打心里舍不得。纳兰身上的激情、执拗和不按常理,都给和珅一种如梦一样的感觉。嫁给谁合适呢?和珅抱着矛盾的心情绞尽脑汁,那天遇见国泰,突然想起国泰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当下迅速牵线。国泰对和珅哪有不从之理,一桩婚事闪电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