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诬福崧外省除劲敌 失幼子夫人别人寰
京城中,和珅在军机处清洗敌手。在外省,和珅也早已开始着手拔掉对自己不利的人,以谋划全国的布局。早在乾隆五十五年,和珅就已经出手了。
阿桂有一个部下,名叫福崧,二十六岁就跟着阿桂出征,身先士卒,骁勇善战,有一次在战场上,花翎都被打下来了,却一点儿也不动摇,依然奋勇杀敌。阿桂非常欣赏,步步高升,到了乾隆五十五年,举荐他做了浙江巡抚。他为人正直,做事毫不含糊。
和珅对外省督抚的控制,有一个标准,凡是自己的同盟,回京述职必会送礼给和珅,和珅也会投桃报李,给予官职上的好处。如果既不送礼也不来拜访的,则必定是与自己作对的。福崧属于后者,不但不到和珅府上结交,而且还常常公然让和珅难堪。
两淮盐政全德,是和珅提拔的亲信,这一年,他给和珅送来一封密信,报告了福崧在浙江的一件事情。
全德是盐官,偶然发现两淮盐运使柴桢挪用了两淮刻银二十二万两,全德不做声张,暗暗调查,发现不少人牵涉其中,追究起来不是一件小事。全德不敢妄动,便请教和珅。
柴桢本来是浙江盐道,才能平庸,靠贿赂、巴结上司才做了官。他在浙江盐道上任不到一年,就升任为两淮盐运使。但在离职前,管库里发现二十二万两银子的亏空,这下没法逃脱得了责任,便向巡抚福崧求情,让他先去扬州就任两淮盐运使的新职,亏空的银两随后筹备交齐,再过来补亏。福崧跟他有点交情,便答应了。
柴桢不敢违背承诺,到扬州上任后,不到五个月,就筹措了二十二万两银子,送回浙江填了亏空。此事恰好被盐政全德知道了,全德感到好奇:柴桢不过一个小小的两淮盐运使,去哪里筹措那么多银两?因和珅有令,让全德探听省内各种信息,全德便留了个心眼,暗自打探,原来是商人王履泰等五人纳缴的钱粮被柴桢私自截留,用此法借东墙补西墙,暂时填补了浙江的亏空。
此事如果奏一本,可以把柴桢与福崧一网打尽。全德办事仔细,利用自己作为盐官的便利,查了盐道的旧档,查到柴桢“馈福公金一千两”的记录。户部尚书福长安曾经关照过柴桢,下面的官员都知道,这句话的“福公”很有可能就是福长安。全德知道和珅与福长安关系密切,如果告发的话,投鼠忌器,只怕把福长安也给揪出来。于是不敢张扬,只好写信讨教和珅,下一步该如何。
以和珅与福长安的同盟关系,自然不可能坑了福长安,便亲自上福长安府上,商量对策。时值寒冬,福长安架起火锅,热气腾腾地招待和珅。和珅试探道:“你跟两淮盐政柴桢,是不是有不少来往?”
福长安道:“这个倒是不假,此人做事倒是很有魄力。”
和珅意味深长道:“是的,不过他这个魄力已经引来了问题,很快就要被弹劾。两淮盐政在盐道旧档中查到‘馈福公金一千两’的记录,他生怕那个‘福公’就是你,专门派人来问我。”
福长安大惊失色,道:“和大人,这很有可能是我,你得想办法救救我。”
和珅道:“什么叫很有可能,是与不是,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福长安哭丧着脸,道:“应该是,柴桢相当不谨慎,以后不跟他来往了。”
和珅道:“恐怕没有以后了,哎,这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交人不慎,贻误终生。如今皇上严查京官与地方官勾结,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那恐怕不是一点麻烦。”
福长安道:“和大人你神通广大,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以后再也不敢要这不省心的不义之财了。”
和珅叹道:“馈赠银两这件事,除了你们自己,还有中间人知道吗?”
福长安道:“这倒是没有,我做事一向小心,都是跟他私下联系的。另外这个记录也是他自己留下的,我这里什么痕迹也没有。”
和珅道:“我倒有个大胆的想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给你找个替罪羊,到时候你可以一个字也不认。”
福长安道:“哦,有什么办法?这个替罪羊是谁?”
和珅道:“这个案子,浙江巡抚福崧给卷了进去,这个‘福公’也可以认定是福崧。柴桢亏空了二十二万两银子,福崧卖给他那么大人情,非但不查,而且还给他填补的机会,任何人一想到柴桢给福崧送礼,都会认为合情合理。如果不这样做,此事记录在先,你迟早摆脱不了干系。”
福长安对和珅言从计听,舒了口气,道:“这倒是个妙计,不过这事既需要柴桢的配合,也需要福崧能够承认。如果承认了,这是大罪,可要掉脑袋的……这么一想,我又觉得此计风险颇大。”
和珅道:“这个你倒要相信我,柴桢这边好办,至于福崧,到了监狱,他不承认也得承认,贪官有几个自己认罪的?我们把证据做足,其他也就水到渠成。福崧仰仗阿桂,对我冷眼相向,我早就想治他一治了。我跟皇上请旨,让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浙江查办,到时候一切都能了如指掌。”
此事福长安有干系在身,自然顾虑多一些,忧心忡忡道:“此计是大妙。不过福崧是有些战功的,当年甘肃叛乱,福崧第一个冲进华林寺,脑袋上的花翎都被火枪流弹打掉,根本不当回事,依然冲锋在前,沉着指挥,大清武将之中,有这样气魄的实在不多,万一皇上念起功劳,动了恻隐之心,要亲自审问他,他再死活不认,只怕夜长梦多,会露出真相。”
和珅点头道:“你担心得有道理。如果到时候福崧能够认罪,那就好办,如果不认罪,就一定给福崧定个‘斩立决’,不能让他踏入京城半步。”
二人商议良久,推敲了各种细节,统一口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和珅很快给全德写信,吩咐他马上写奏折,弹劾柴桢挪用公款,导致库府亏空,并弹劾福崧监管不严、收受贿赂、包庇柴桢等罪。同时,和珅还交代务必一口咬定,“福公”便是福崧。
全德的奏折很快到了军机处,和珅递交给乾隆。这个不算什么大案,乾隆便问和珅的意见,和珅道:“奴才看了奏章,寻思,柴桢任浙江盐道不到一年就离开了,怎么会亏空这么多银两?这必定另有缘故,他一个人不可能贪污这么多的。福崧包庇柴桢,有可能插手这件事,依照奴才的经验,亏空的银子,必定与福崧有莫大牵连。‘馈福公金一千两’,这很有可能是福崧向下面的官员索贿,才导致下属挪用公款。奴才觉得这里牵涉颇多,必须派一个能干的大臣,作为钦差调查此事。”
乾隆点头,深以为然,问道:“卿以为谁可担当此任?”
和珅沉思片刻,一拍脑袋,道:“福崧是一省的巡抚,又是军队出身,奴才以为兵部尚书庆桂精明能干,又是行伍出身,可以担当此任。”
庆桂是满洲镶黄旗人,历任内阁学士、副都统、参赞大臣、将军、都统等,乾隆对庆桂印象很不错,只是乾隆不知道,庆桂很早就是和珅的亲信。和珅推荐庆桂,早已深思熟虑,却装成一时想起,推举的理由又站得住脚,乾隆深信不疑。
乾隆即刻下令,福崧、柴桢即日起停职,听候调查处理。派兵部尚书庆桂为钦差大臣,前往浙江查案。
和珅悄悄为庆桂饯行,叮嘱道:此行的主要对手是福崧,不是柴桢。对柴桢软硬兼施,让他把责任推到福崧头上,把福崧的罪做大做实,必须做成死罪铁案。庆桂遵嘱。
到了浙江,庆桂先审查柴桢。庆桂得知柴桢的幕僚赵柄是主要经手人,便提审赵炳,并暗示把责任尽可能推给福崧。赵炳供认道:“二十二万两银子的亏空,至少有一半是福崧的索要产生的。柴桢到任浙江盐道后,福崧命令他代买玉器、朝珠等物品,就花了九万两白银,福崧只还了两万八千两;其余的还有价值几千两银子的豹皮、狐皮褂筒等物品。”
此外,柴桢的家人供称:“福崧有一次进京,向柴桢索要三千两白银,福崧孝敬母亲游玩,索要一百两银子,柴桢的家人又私吞了一百两银子。其余的亏空,有近八万两因为衙门公事杂事中的花费动辄不予报销,承办的官员包赔,柴桢只能从府库中拿出银两。除此之外,剩下的四万多两是柴桢自己私用了。”
庆桂掌握大部分案情之后,提审福崧。福崧供认:“我收受柴桢的银子物品,值两万八千两。剩下的亏空,或者是垫付工程款项,或者交纳议罪银,或者支付欠缺的养廉银。”
在调查盐道旧档“馈福公金一千两”记录时,庆桂屏退左右,单独提审柴桢,柴桢供认:“这是当年送给户部尚书福长安的厚礼。”
庆桂厉声道:“一派胡言。福长安大人怎会与你们这些地方官有交往?如果你说受贿的是福崧,连皇上都会相信,你尚可留下性命,如果连累到福长安大人,我看你必然脑袋搬家,株连九族。孰轻孰重,你自己可以知晓。”
柴桢已经知道利害关系,只好承认是送给福崧的。
客观地说,福崧属于有能力且勤于政务的官员。但是当时官场陋规、贪污成风,一级一级摊派十分严重,各项开支巨大,朝廷账面上的银子往往不够用。在此风气之下,福崧难以做到两袖清风,确实贪污了一些银子,有的贪污还属于无奈之举。但在官员之中,福崧不算是贪婪之人,虽然罪责难逃,但绝不至死。
庆桂审理完毕,根据和珅的要求,勾动上下官员,改动了案卷,写道:“福崧蓄意包庇柴桢,并向柴桢索贿白银十一万两,黄金一千两,全部私用。按照这个数额,建议判处斩立决!”
乾隆收到奏折,脸色大变,没有想到案情这么严重。消息传出,京城哗然,以福崧的为人,很多官员不相信福崧会是这样的大贪。
乾隆已经年过八十,情绪相当不稳定,盛怒之下,同意处斩福崧。不过随后冷静下来,想起福崧是当年阿桂特意举荐之人,屡立军功,感觉需要详细审问,于是下旨把福崧押往京城,到时候刑部详加审问。
这一道旨意让福长安大惊失色。福长安在这件案子上,牵涉最多,柴桢曾经屡次给他行贿。以福崧的秉性,到了京城,一定翻供,到时候柴桢吃不住,自己就要暴露了,于是又找和珅商量对策。
和珅不以为然道:“这件事,我自然不会让你受到牵连。皇上他老人家我再了解不过,他的情绪就跟风筝一样,只要手段了得,就可以操控。现在福崧不是还没有进京吗,我可以让皇上改变主意的。”
和珅的办法,说复杂比较复杂,说简单,只有一条,就是激怒乾隆。
和珅快马吩咐钦差大臣庆桂,写一封奏折,快速送到京城,呈交太上皇。奏折道:“臣奉旨押送福崧入京,不料福崧一路上不知道反省,还口出狂言,对皇上不敬,扰乱人心,随行官员都十分愤怒,建议对其斩立决。”
乾隆收到奏折,又问和珅看法如何。和珅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奴才以前也曾听说过福崧居功自傲,福崧自以为军功无人能敌,洋洋自得,皇上经常说,朝廷大臣只要团结一心,因此我也不敢对他说什么。如今果真出了事情,在钦差大臣的审讯中,甚至说出了对皇上不敬的话,真是令人痛惜呀!”
乾隆果然大怒道:“福崧算什么,胆敢如此无礼。他还说过什么不敬的话,你从实说来!”
和珅欲言又止,道:“皇上,奴才不敢说呀,竖子狂乱言语,皇上还是不要听了。”
乾隆又怒又好奇,像被和珅玩弄的野兽,道:“你说!”
和珅叹了口气,道:“钦差大臣庆桂说,福崧狂妄之极,说自己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贪污一点算不了什么。还出言不逊,说……说皇上的十全武功,都是他们这些大臣的功劳。军机处的大臣怕惹皇上不高兴,都不敢禀报皇上,才建议斩立决,免得在京城听了福崧的狂言。皇上英明千古,文治武功,天下芸芸众生无不敬佩,岂能是福崧这种小子能够轻易谈论的。福崧胡言乱语,皇上千万不要跟他一半见识,保重龙体要紧……”
乾隆听着,胸口起伏,突然大喝一声,道:“住口。马上传朕的旨意,着钦差大臣庆桂,就地处斩福崧……不,还是赐他自尽吧,就地进行,不必押送京城了。”
和珅心中十分得意,却装作惶恐不安状,道:“皇上恕罪,奴才失言了,奴才这就传旨去!”
乾隆的旨意传给钦差庆桂时,庆桂押着福崧已经走了好几天,到达山东境内一个名叫红花铺的地方。听得前方马蹄踏踏,原来是圣旨来了,囚车一并停了下来。
对于自己的处境,福崧心里明白得很,一定是和珅捣鬼。不过他心中自有打算,现在百般辩解也是无用,等到了京城,自己想办法面见皇上,不但要把事情说清楚,还要揭发和珅在地方上敲诈、勒索、贪污的种种罪行,请皇上主持公道,一定可以救自己一命。
果然,皇上的圣旨来了,难道查明了真相吗?囚车上的福崧一阵惊喜。钦差大臣庆桂,护送的山东巡抚吉庆都跪在地上,听候旨意。宣旨太监大声宣读,全部是斥责福崧的字眼,福崧越听心里越凉,到了最后,竟然是“途中恩赐自尽”几个字。
福崧听了惊呆,忽而缓过神来,大声喊叫:“皇上,我是冤枉的,皇上受了小人蒙蔽,我要面见皇上,一定可以说清楚的。”
庆桂喝道:“福崧,你认命吧。你本来是斩立决的罪行,如此皇上赐你自尽,已经是开恩了。”
福崧朝庆桂怒吼道:“庆桂,你这奸贼,皇上派你来清查案件的,你却颠倒黑白,往我身上安插罪行,你早已犯了欺君大罪。我所作所为,无愧于圣上,无愧于朝廷的俸禄。我今日死不足惜,但我一定要进京面见皇上,说出真相,让皇上铲除周围的小人。如果我就这样糊里糊涂死了,我变成鬼也要来抓住你们。”
庆桂表情尴尬,叫道:“你、你,你胡说八道,皇上赐你自尽,你还不快遵旨。”
巡抚吉庆劝道:“皇上已经下旨,已经不可能改变主意了,就是我们想要把你解到京城,也是没有办法的。不管你有什么话要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否则就是不忠呀。”
福崧是军人出身,脾气火爆,大怒道:“我福崧征战沙场,报效国家,从来就没有对不起皇上,你怎么敢说我不忠?我的确包庇了柴桢,收受贿赂,但罪不至死。皇上如果让我死,我也没话说,但临死之前,一定要揭露其中的阴谋,为皇上最后尽忠!”
福崧一直不肯自尽,一定要到京城见皇上。而皇上的圣旨确实要他自尽的,这倒是为难了钦差。
和珅已经下了死命令了,一定要福崧死在路上。庆桂只好悄悄招呼过吉庆,道:“我是奉皇上的命来查案子,福崧对我成见很大,我说什么,他是执意对着干了。如今皇上开恩,赐他自尽,他反倒不肯,我无计可施。山东在你的管辖之内,福崧不肯自尽,你我都无法交代。不如这样……”
吉庆也没有办法,只好依计而行,悄悄命令差官送来美酒菜肴,把福崧从囚车中放出来,道:“福崧,你不愿意死,我想也许有你的苦衷。我敬重你为国立功,是条汉子。如今你是戴罪之身,既然路过山东,我就替你周旋一下,我已经和钦差大人说好,在山东暂且耽搁几天,吃喝、休息全包在我身上,我给皇上上个奏折,希望皇上能够开恩,改变主意。如果皇上开恩不杀你,那就最好,也算是我们的缘分;如果皇上还是要杀你,那我就仁至义尽了。”
福崧是个豪爽之人,当即含泪感谢,放心吃菜喝酒。喝完之后,立时倒地身亡。
原来庆桂对吉庆道:“福崧反正是必死之人,你找来一壶毒酒,给福崧一个痛快了解,也免得他受苦,你我都好向皇上复命。”
庆桂、吉庆不敢声张,连忙吩咐下人给福崧收尸,就地掩埋,又给在场的人封口费,严令不得声张。随后上奏皇帝,说福崧已经奉旨自尽了。
庆桂回到京城,向皇帝禀报了福崧的案件,把诬陷福崧的细节伪造得清清楚楚。乾隆余怒未消,责怪浙江的官员监管不力、知情不报,全部严惩。浙江布政使归景照被发往伊犁,不准捐赎;杭州知府明保和现任浙江盐道被撤职,发往军台效力;浙江按察使顾长炦发往军台效力。此外,京城中的杭州籍给事中、御史等官员也有连带责任,罚其两年内不准升职。
丰绅殷德丧子之后,十公主也没再怀上。丧子之痛使得公主对自己能否再生也产生怀疑,这一日,她对丰绅殷德道:“赶紧娶个妾,生子传宗是大事。”
丰绅殷德吃了一惊,道:“这……这,我可不敢。”
丰绅殷德对此言心惊胆战,源于和珅。和珅在这几年,对女色极其热衷,接连纳妾。在他使了手段把黑玫瑰遣出宫后,次年又使了同样的伎俩,把小莺和紫嫣也收了。她们与黑玫瑰一样是乾隆下江南时由地方官员进贡的美女。当时和珅扈从乾隆皇帝南巡江宁,来到秦淮河畔观风问俗,两江总督和江宁织造安排江宁的名妓集于船艇,好不热闹。当晚,江宁织造又献上小莺和紫嫣两名江南佳丽,均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这不仅让和珅垂涎三尺,更让他勃然大怒。两江总督和江宁织造不得不送上十几万两银子才算了事。但是,这两位美女也像扬州的黑玫瑰一样,让和珅朝思暮想了好多年。直到后来这两个美女被遣送出宫,才被和珅收进府中做了小妾。其后,英国大使马噶尼来访,带来了西洋美女玛丽,又被和珅纳入家中。和府之中,美女云集,令京城权贵艳羡之极。但是,十公主显然已经成人,对和珅的纳妾纵欲显然看在眼里,把宫里女子收为自己的妾,其实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是要治罪的。十公主与丰绅殷德言谈之中,时常流露出对和珅这一方面的不满。此刻对丰绅殷德说纳妾之事,丰绅殷德只道是对自己试探,甚是惶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要紧,有什么不敢的。我让你张罗就是了。”十公主带着命令的口气,让丰绅殷德不得不从,接连娶了几个小妾。
自从和珅的小儿子夭折后,冯氏便一病不起,和珅忧急万分。嘉庆三年,冯氏病情日渐严重,和珅便在七夕这天安排了一个盛大的祈祷活动。请来法师,在他的指挥下,豪华的和府中搭起了彩棚,青案供着“牛郎”“织女”两个天上星君的牌位,和珅和病中的冯氏一起诚心祈祷希望上天被他们夫妻之情感动。但是,他们的祈祷并没有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冯氏依然咳嗽不止,还常伴有血丝。
和珅仍然不死心,在阴历七月十五,中华民族传统的鬼节这一天,和珅又用出他惯用的摆席敬鬼神,希望鬼神能放过发妻。冯氏居然熬过了鬼节。
中秋节到了,团圆的日子,和府上下及丰绅殷德、十公主等人齐齐到病房向冯氏跪拜,冯氏由于节日的冲喜,也是得有说有笑,脸上甚至泛着平时难得一见的红晕。和珅一看难得夫人精神如此好,便大赏奴仆,让他们吃上平时难得吃到的肉食。夫人轻轻对和珅道:“人就如花草一样,繁衍生息,连绵不绝,生死轮回,乃是常事。我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我走以后,老爷要注意腿疼的病,保重身体才是。”
没有想到,这一天乃是回光返照,就是在这一天的夜晚,冯氏病故。和珅悲痛欲绝,做《悼亡诗》六首。
修短各有期,生死同别离。
扬此一坯土,泉址会相随。
今日我笑伊,他年谁送我。
凄凉寿椿楼,证得涅槃果。
其二:
夫妻辅车倚,唇亡则齿寒。
春来一齿落,便知非吉端。
哀哉亡子逝,可怜形影单。
记得去春时,携手凭栓杆。
其三:
玉蕊花正好,海棠秀可餐。
今春花依旧,寂寞无人看。
折取三两枝,供作灵前观。
如何风雨妒,也紫同摧残。
这几首诗写得质朴无华,直指人心,落地有声,欲哭无泪,将他悲痛的心情描画得淋漓尽致。
和珅安葬完冯氏后,冯氏所居的寿椿楼中的一切都按原样摆设,永远不让人居住。和珅和丰绅殷德时常前去凭吊、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