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九年连升十级的官场绝学 第一百二十节 捐钱给国家

上了官道,曾国藩忽然把李保叫到轿前道:“李保啊,本部堂近几日一直心惊肉跳。昨日歇下后,又梦见了老太太,可不是奇!”

李保道:“大人,您老是思念老太太心切,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卑职有时也是这样,您老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曾国藩道:“告诉刘横,沿途警醒些。本部堂这次到江西主持乡试,心总有些慌慌的,总像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在前头等着似的。以前却从不曾这样。敢则真是‘长出犄角反怕狼’了吗?”

刘横这时也走过来道:“大人是让广西的长毛给闹怕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时快时慢。有道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今日穿州,明日过县。倒也平安无事。

一个月后,一行人便顺利进入安徽境内。

在安徽太和县境内,紧挨着官道有家小池驿站,是过往官差的必到之地。因为这是朝廷设的官驿,所有办差的过往大小官员到了此驿都要往回发个牒文,言明是几日几时到的小池,以便朝廷对出外办差的官员有个掌握;朝廷如有廷寄,也大都递传到这里,供往来官员瞧看。

一看是官驿,曾国藩让轿夫把轿子停在门首,让刘横及侍卫看好行李,便带上李保,迈步走进驿站。他要在这里给礼部发回个牒文,给朝廷报个平安。

驿官一见是个红顶子的官员走进来,便急忙跑过来见礼,口称:“下官接轿来迟望大人恕罪,不知大人到何处要办何差?”

曾国藩道:“礼部侍郎曾国藩到江西主持乡试,是特地来此驿站给皇上拜折的!”

驿官忙道:“原来是曾大人。请小官厅坐!”说着,便前边引路。

曾国藩不及言语,正在这时,外面却匆匆忙忙跑进一个全身素白的人来,不禁把李保吓了老大一跳,驿官也急忙立住脚。

那人径直来到曾国藩的面前,翻身跪到,口称:“南家老三见过大少爷!”

“怎么?”曾国藩一愣,急忙扶起那人,一看果然是南家三哥。

曾国藩急问:“三哥,你怎么来到这里?如何又这身打扮?”

南家三哥一听这话,再次翻身跪倒,哽咽了许久才道:“大少爷,老奶奶死了!”

“啊!”曾国藩大叫一声,两眼一闭,噔噔噔往后便倒。

李保伸手一把扶往,南家三哥也过来帮忙;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把曾国藩扶进小官厅。

驿官急忙倒了一碗热茶过来,李保撬开曾国藩的牙关往里灌,却哪里灌得进!

南家三哥已然吓得没了主张,只管在曾国藩的耳边拖着哭腔连连呼喊:“大少爷,您可不能就这么去呀,老太太的丧还等着您老去发呢!”李保也连连大叫:“大人哪,您老可醒过来吧!”

两个人呼唤了好一阵,曾国藩的脸上才有些血色,又停了一会儿,才听喉间咯地一声,口里也开始有了呼气的声音。

驿官这时又倒了一杯热茶过来,李保接在手里,口里说一句:“大人喝口茶吧!”便把茶杯递到曾国藩的唇边。

曾国藩张开嘴,慢慢地吸一口气,这才睁开双眼,那泪便开始流个不停。哭了半晌,曾国藩才止住了眼泪,问南家三哥:“老奶奶是几时走的?”

南家三哥道:“是农历六月十二,我到家的第二天老的。我当天晚上就往京里赶。赶到京里,周升说大少爷已经走了。我就抄近路来这里旁边的客栈候着,总算没有扑空。”

按照大清官制,无论官员在办何差,一旦丧父或丧母,官员必须离职归籍守孝三年,如若隐匿不报,按违制论。此即丁忧或丁艰。

曾国藩当时便在驿站向皇上拜发了《丁母忧回籍守孝请另简员典试江西》的折子。当晚,一行人便宿在驿站旁边的客栈里。这一夜,曾国藩彻夜未眠。

早饭后,曾国藩把李保、刘横及同来的三名侍卫叫到面前,道:“本部堂丁忧回籍,已向皇上拜发了专折。本部堂明日便同三哥回湖南,几位也只好回京复命了。李保、刘横啊,烦你二位到了京师给周升捎个口信,让他把房子退给东翁,他带上家中的坛坛罐罐来湖南会我吧!我们只有三年后再会面了。两千两程仪及吏部咨文等也烦几位一并捎回,把东西都装到一辆马车上吧,给本部堂留下一车一轿即可,你们几个只能坐一辆马车回京复命了。”李保等五人一起跪倒,哭作一团,等收泪之后,便忙着往一辆马车上装东西。

曾国藩又让南家三哥拿过包袱,从中取出一百两银子交给李保道:“这是一百两银子,权当做几位回京的盘缠吧,多了,本部堂也拿不出来啊。”

五个人却抵死不肯收,曾国藩是坚决不许,撕扯了一会儿,他们才勉强收下。

临别,李保忽然对曾国藩道:“大人哪,按我大清官制,这两千两程仪是不用交回的,大人何必……”

曾国藩道:“本部堂身任五部侍郎,岂能不知大清官制!可如今不同于以往啊,朝廷现在是到处都要用钱。本部堂到户部领取程仪时才知道,国库存银只有五十万两了。朝廷现在的一两银子,顶过去的千两用啊!”

听了此言,李保、刘横又落下泪来,等他们走后,曾国藩方才脱下官服、官帽,让南家三哥做一处包了,小心放进马车里,然后换上刚刚置办的孝服、孝帽,扎裹得全身素白。

临上轿前,曾国藩对南家三哥道:“三哥呀,从此以后我已不是官身了,你只可呼我名或称我大少爷,再不要叫什么大人了,以免闹出笑话。你听清了吗?”

南家三哥道:“大少爷呀,丁忧也只是三年的时间便可起复,您老不还是二品侍郎吗?”

曾国藩自言自语道:“现在的三年不同于以往的三年,谁知道这三年里会发生什么呢?”

曾国藩坐进轿子里,南家三哥坐到马车上。原本寂静的官道上,顿时响起了凌乱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