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张子华、续范亭、涂正坤、曾贤生、胡觉三、赵崇德 011、神兵伏击雁门关——记八路军一二零师英雄指导员胡觉三

胡觉三是湖北省洪湖地区人。他的家境不算富裕,但还过得去。他在少年时代只读过几年书。

从1928年起,贺龙、周逸群、段德昌等同志领导湘鄂西的工农群众,开始了创建苏维埃政权和红军的武装斗争。洪湖苏区就是其中的根据地之一。胡觉三从贺龙和红军的身上看到了力量和希望,于1931年报名当上红军战士。1932年,由于国民党军的大规模“围剿”以及我党内部“左”倾错误,致使蓬蓬勃勃的洪湖苏区垮了,胡觉三跟着红军部队仓促离开家乡和亲人,转战到了湘鄂边。从此,他再也没有回过家。

胡觉三参加红军后,在短短的三四年里,逐步学会了打仗,学会了带兵,学会了做群众工作。艰苦的生活磨练了他的意志,殊死的斗争使他迅速成长起来。1935年11月红二、六军团从湘西出发长征时,胡觉三已经是红六师的连队政治指导员了。

“七七”事变爆发后,红军将士请缨出征,部队进行了改编。胡觉三担任八路军一二零师三五八旅七一六团三营十一连政治指导员。1937年9月3日,部队从陕西富平县庄里镇出发,从陕晋交界的芝川镇东渡黄河,开赴山西抗日前线。

进入山西后,一二零师改乘火车向北开进。国民党军队在日军疯狂进攻下丢了雁北地区,退至宁武关、雁门关、平型关一线的内长城设防,以求凭借长城关隘和国防工事挡住日军。阎锡山在代县雁门关以南10公里的地方设立了第二战区司令长官行营。但是,不论是古代的长城还是现代的工事,都没能发挥其应有的效力,阎锡山在日军的威逼下,于10月上旬,放弃雁门关至平型关的内长城防线,退守忻口东西一线阵地。当一二零师赶到宁武一带时,这里已经成了敌后,一二零师遂担负起在敌后开展游击战争,策应忻口会战的任务。

10月的一天,七一六团开进被日军劫过的宁武县城。站在古城楼下,胡觉三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街头、树上到处是同胞的尸体,有的身首分离,有的肠子被掏出;女人大都赤身裸体,有的被剜去乳房,有的被剖出胎儿;最惨的是小孩子,有的被摔得脑浆迸流,有的被撕成了两半。

胡觉三带着全连,小心翼翼地从死人缝中穿过,走进居民院内,看到的又是一番惨景:有的老头、老太太跑不出去,双双缢在屋梁下,有的一家人躲进贮存秋菜的地窑里,结果被活活埋在里面。炊事班要烧水做饭,发现每一口水井都填满了被刺刀挑死的男人、小孩和奸污后遭杀害的女人们的尸体。好端端的一座古城,几乎被残暴的日军斩尽杀绝,变成了一座血城、死城。

胡觉三一边领着战士们帮助宁武城的老百姓掩埋亲人的尸体,一边组织大家控诉日军的暴行,激发起对日本帝国主义的强烈仇恨。各班排纷纷求战,战士们发誓说:“要叫我碰上日本鬼子,非亲手杀死他几个,讨还这笔血债不可!”

不久,一二零师师长贺龙、政委关向应向七一六团下达了在雁门关地区袭扰、切断日军交通运输线的任务。团部即率第三营整装出发,向雁门关疾进。

雁门关坐落在山西省代县西北的雁门山上,自古以来就是内长城的一个重要关塞。这里北临大同,南抵太原,西接宁武、偏关,东连紫荆关、倒马关,可直达北平及华北平原,有“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势控中原”之说。历史上,雁门关总是来敌必犯之地。1937年10月,攻入山西的日军正在凭借山脚下的一条公路继续南侵。

经过两天急行军,七一六团插到雁门关西南10多里的老窝村驻下,侦察情况,寻找战机。在群众帮助下,七一六团很快查明了日军汽车过往的规律:自从忻口战役打响后,几乎每天都有日军车队经雁门关地区南来北往,少则几十辆,多则几百辆,从大同向忻口运送兵员和弹药,从忻口向大同拉回伤兵和尸体。据此,团里计划在雁门关南山脚下的黑石头沟伏击日军的汽车队。

为了打好抗日第一仗,团部召集连以上干部会,进行研究和动员。团长贺炳炎简要地介绍了敌情。从兵力上看,这次伏击作战,团部只带来了第三营和团属特务连、迫击炮连,人数不占优势;从装备上看,我军略差一些;从士气上看,日军长驱而入,气焰正盛,而我军指战员也早就憋足了劲要同日军较量较量。因此,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

团政治委员廖汉生询问了各连的请战情况后,指示说:要把日军血洗宁武的罪行,作为向部队进行战斗动员的材料,掀起一个杀敌复仇的热潮。

听了政委的话,胡觉三腾地站起来,脸色铁青地说:“我代表全连同志,请求把艰巨的任务交给十一连!我们一定把雁门关变成日本侵略军的鬼门关!”

翌日拂晓,团长贺炳炎、政委廖汉生带着干部去黑石头沟勘察了地形,把各连任务布置下来。

回到连里,胡觉三和连长宋发富传达了上级指示和战斗方案,作了战前动员,提出战斗口号:“打好抗日第一仗,为宁武同胞报仇!”

10月18日凌晨,部队披着星光从老窝村出发,沿着羊肠小道隐蔽地进入黑石头沟。此沟北高南低,沟底净是被山洪冲积的乱石,沟南端是一座石拱桥,公路顺沟穿过。部队埋伏在沟西的山上,十一连靠近石拱桥,负责扼住“咽喉”部位,断敌退路。

胡觉三和连长宋发富安排好各班排的伏击位置,把全连的轻机关枪集中摆在山头,而后下到各班排逐个地检查战斗准备情况。胡觉三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战士们:“这是对日作战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出威风来!”战士们的情绪都很高,手榴弹揭开了盖,子弹压进了枪膛,刺刀拔出了鞘,许多同志还把当红军时用的大刀背了来。在阵地后面埋锅做饭的炊事员们也全部上了阵地,他们说:“打鬼子,人人有责。这是第一次同日军交手,不参加,心里不好受!老大哥部队在平型关战斗中让鬼子吃了大苦头,这回也叫鬼子尝尝咱们的厉害!”看到战士们斗志这么高,胡觉三放心了。按照以往打仗的习惯,胡觉三主动向连长宋发富提出:“你来指挥全连,我下到突击排去。”说罢,他背起大刀,拎着手枪,到了担任突击任务的第三排阵地。

上午10时左右,北面公路上腾起尘土,隐隐约约传来汽车的马达声。据山顶观察哨报告,约有百十辆汽车像长蛇一样从南边开来。过了一会儿,日军车队拐过石拱桥,缓缓地爬上陡坡,进入我军伏击地段。这些车是从忻口前线来的,车上载着不少伤兵和死尸,还有一些担任护卫的武装士兵,车头上架着机枪,日军士兵哇啦哇啦地叫着,如入无人之境。

胡觉三看到敌人狂妄的样子,怒火中烧。身边的战士们也都是怒目圆睁,摩拳擦掌。胡觉三示意大家沉住气,等待统一号令。

“打!”随着贺炳炎团长一声怒吼,山上我军阵地各种火器一齐开火,喷射着密集的火网。骄横的日军万万没有想到在其“后方”会突然遭到猛烈的打击,汽车有的被打着了火,有的一头栽进沟底的乱石滩,开车的司机丢了方向盘,车上的伤兵不顾死活地往下滚。

胡觉三把手枪一挥:“同志们,跟我来!”带领突击排首先跃出山头阵地,如猛虎一般顺着山势扑了下去,上了公路,一下子把日军压在沟里的汽车底下。日军在一阵混乱之后,很快清醒过来,伏在车底下用机枪向山上扫射,我军冲锋队伍中不时有人被打倒,滚下山坡,但这丝毫不能挡住冲锋的势头。胡觉三带领着战士们,一边投掷手榴弹,一边冲到汽车前,同敌人展开白刃战。日军又从车下钻出来,一个个眼睛瞪得血红,嘴里呀呀地嚎叫着,端着刺刀作拼死的抵抗,胡觉三见到敌人那副狰狞的面孔,复仇的热血一下子涌上来,迎着敌人的刀锋冲上去。战士们有的用大刀砍,有的用枪托砸,还有的抱住敌兵肉搏。车前车后,敌我双方杀作一团。

战斗中,胡觉三发现本连三排的一个战士被3名日本兵围住,3把刺刀把他逼得无处可退,防不胜防,处境十分危险。胡觉三手提大刀冲过去,乘敌不备,从后面劈倒一个,接着刀光一闪,又砍翻了另一个,剩下的一个日本兵也被那个战士刺死了。胡觉三勉励了那个战士一番,转身跑到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大部分日军被消灭了,只剩下少数还在顽抗。胡觉三扫视了一下战场,忽然看到一个日本兵龟缩在车下,他大喊了一声:“缴枪不杀!”迈步上前正要抓活的,被那家伙一枪打中了胸膛。

胡觉三身子一歪,栽倒了。身旁的战士立刻击毙了那个日本兵。

连长宋发富赶来扶住胡觉三,一遍一遍地呼唤着:“指导员,醒醒!”

胡觉三抬起头,吃力地说:“坚决地打!为宁武老乡们报仇!”说完,就停止了呼吸。

指导员的死,更加激怒了十一连的全体同志们,大家扑向残敌。

战斗将要结束时,又从北沟口驶来一队运送兵员、弹药的汽车。领头的十几辆车又遭到我警戒分队一顿猛揍,后面的敌军匆忙弃车,登上左侧山头,向在沟里出击的我军冲过来,使我军伤亡骤然增多。团首长原定伏击目的已经达到,遂令部队上山,边打边撤。伤员们都被背了出来,胡觉三等牺牲同志的遗体没能抢运出来,留在了浓烟滚滚的黑石头沟里……

这一仗,我军击毁敌军车20多辆,毙伤敌300余名,切断了敌人从大同至忻口的公路交通运输线。

(北京军区政治部组稿李迎选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