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青少年时代 3、半工半读上大学
我对刘工程师说:我来北京的目的是要上学,但是家中贫寒,无钱供我,请您先给我找个工作赚饭吃。他说:你哥哥也来信托过我。过了几天,刘工程师说:要介绍我到海京工厂当学徒,问我是否愿意去?我说:愿意去。这样,我就搬到了海京工厂。这个工厂有翻砂车间、锻工车间、刨工车间、修配车间和汽车房。有两部小汽车和一部大卡车;可以本厂用,也可以出租。我被分配在汽车房工作,每天两顿窝窝头,每月1元零花钱,没有工资。开始跟着贾师傅洗刷汽车零件,学修汽车;尔后跟着司机魏师傅学开汽车。学徒工每天必须干的零活是,清扫汽车房,擦洗汽车,还得给师傅洗工作服等等。
1930年8月,我在黄县崇实中学的几位同班同学来到北京,入了北京祟实中学(现在的北京第21中学)。该校和海京工厂相隔一条胡同。我在工厂下班后,就去找他们玩。他们知道我因为没有钱,不能和他们一块继续上学,对我很表同情。王征寿(现任广州南方医科大学教授)同学主动借给我25元钱,够交一个学期的饭费了。我父亲给的15元路费,还剩了8元,够交学费了。刘工程师借给我5元钱买书。这样,9月初北京崇实中学开学时,我也插班入该校初中三年级了。当我要从工厂搬到学校时,我向厂长先生告别,他说:你还可以抽空来学开汽车;学会开汽车,可以赚饭吃。所以每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我还是到海京工厂去,跟着魏师傅学开汽车。
第一学期过去了,第二学期的饭费、学费又怎么办?北京祟实中学是一所美国耶稣教会办的学校,原来的校长莱牧师(美国人)办了一个羊奶场,有100多只瑞士羊。每天可以出几百斤奶,这些奶全由学生进行消毒、装瓶分送到用户家。崇实中学的刘教务长,星期天常坐海京工厂的汽车到西山旅游。我是跟车的学徒工,也是他的学生,我常把他从西山买回来的水果,扛着给他送到家;他知道我的经济困难,就介绍我到羊奶场,当了一名送羊奶的工人。
每天早晨4点起床,骑着自行车,带着30多瓶(40多斤)羊奶,分送到北京东单、东交民巷一带的用户家(多数是外国人)。经过路程约40里,6点钟可以返回学校。漱洗之后,到食堂吃早饭,8点钟可以和同学们一同上课。下午4点下了课,再按原路线送一趟羊奶,回来吃了晚饭,不误上晚自习。羊奶场负责给我交学费(每学期初中8元、高中10元),每月发给我工资3元。第一学期我的各门功课的总平均分,在初中全体同学中列第二名,学校发给我8元奖学金。加上我半年的工资18元,就够了一个学期的饭费。第二学期的学费、饭费解决了,我又安心读书了。开学不久,在日本勤工俭学的我的三哥葛畔珍奇给我日币5元,折合银元10元,够买书和零用了。我就这样半工半读,上完了高中二年级。
由于我必须每天给用户送羊奶,所以寒暑假我也不能回家(也没有路费回家)。寒暑假留在学校,每天除了送两趟羊奶之外,我就抓紧时间读书。我用了二年的时间,读完了高中三年的课程。于1933年暑假,我从高中二年级,越级考入北京大学物理系。
为了解决生活问题,我接受了一位山东同乡王晓清先生的聘请,到他家当家庭教师。在他家住宿、吃饭。他家离北京大学约3里地,我每天8点以前,徒步到北京大学上课;中午在北大附近的小饭馆,吃碗面条或炒饼,下午4点下课后,回到王同乡的家,给他的两个儿子辅导功课。晚饭后,我和学生一块在书房里读书或做作业。王同乡是山东省诸城县人;当过北京房山县县长和故宫管理委员会委员。他交游颇广,为人义气好客。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客人来他家吃饭、打牌(打麻将)。为了尊重老师,也是为了摆阔气。王同乡总是请我到上房陪客吃饭、打牌。我是只陪客吃饭,不陪客打牌,所以我至今不会打牌。为了节省时间,后来我请做饭的师傅,给我把饭送到书房吃,就不再到上房陪客了。
北大物理系的课程很紧。王同乡的全家,对我虽然都很好,很客气,但我不能集中精力学习。所以到大学二年级,我就告辞了王同乡,搬到了北大西斋宿舍。为了解决吃饭问题,经人介绍,我到一所中学兼教数学课,每星期上课6小时,每小时6角钱,可以维持生活。我到大学四年级,有一位日本牧师清水安三,在北京朝阳门外,办了一所祟贞女中,请我去担任理化课教师,每月薪金36元,我的生活献比较富裕了。以上是我勤工俭学半工半读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