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升官后被新搭档瞧不起 第四十九节 发财的绝佳机会
刘典攻克新泉的同时,左宗棠与刘松山正在包围漳州。
漳州现是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的王府所在地,此处屯兵五万,离城十里便设哨卡,城内又屯有大批的粮食、枪械等物。侍王府和从前金陵城里的天王府一样巍峨壮观、金碧辉煌,里面不仅囤积了无数的金银宝物,还住有一千余名女人。
这些女人都是李世贤的部下从各地抢掠来的,交由广西的大脚蛮婆看管,李世贤想摧残哪个,哪个便被大脚蛮婆剥光了衣服,抬进李世贤的寝宫里。进了寝宫就是进了阎罗宝殿,往里抬的时候又哭又闹,出来之后都跟面条一样,声息皆无,只好由大脚蛮婆拉到王府外面埋掉。
早在左宗棠、刘松山二军到达前,福州将军英桂率所部旗营,会同福建巡抚徐宗幹的抚标六营,屯扎在离城五十里的地方,但因太平军人多势众,二人不敢硬攻。
英、徐二军与漳州城外的太平军整整隔河相望了十几天,谁也没有发起攻击。在两军对峙期间,英国驻福州领事柏威林(Burrell),三次驾坐小夹舨船,打着办公事的旗号,过河登岸进入漳州城内。
漳州河面原有福州水师船只往来巡视,但英领事视若不见。水师提督曾玉明得知消息后,亲自带船将柏威林所乘舨船拦截,柏威林却对曾玉明大喊大叫:“我进漳州有公事要办,你不要拦我!”
曾玉明急忙派人向巡抚徐宗幹禀报情况。柏威林却趁这空当,命令舨船绕开水师船只,箭一般地驶向对岸。徐宗幹怕受牵连,急忙联合英桂向左宗棠禀报。
对英国人明里暗里与太平军勾结的事,左宗棠早有所闻,但像柏威林这样明目张胆的,左宗棠还是第一次遇见。他因为尚未与曾玉明等人谋面,不敢马上向总理衙门禀报,何况,当真要禀报总理衙门时,他也要提前与李鸿章、英桂、徐宗幹、曾玉明等人计议出个方法来才好。
左宗棠到漳州的当日,便与英桂、徐宗幹、刘松山、曾玉明等人会在一处,商议攻取漳州的事。
漳州是继江宁之后的最后一座大型城池,守城的太平军也是目前几支太平军中最大的一支。左宗棠决定采用曾国荃攻取江宁的办法,使用长困久围之计,力争全歼守军,将李世贤以下一干人众一网打尽,以防窜扰邻省,或进入陕甘,成尾大不掉之势。
左宗棠分檄在福建的各路人马,从不同方向往漳州靠近,形成合围之势。李世贤看出左宗棠的策略,于是决定趁清军尚未形成合围之前突围。突围的前一天,李世贤将府里的女人全部干掉,只带了少许的亲兵,悄悄藏进英国驻福州领事柏威林的船上,由柏威林将其先期送出城去。金银财宝因为太多,除送给柏威林一些外,都未带走。
左宗棠突见由漳州城开出一只汽轮船,船头插着英国的旗号,便命福建水师营迎头拦截,以防李世贤逃跑。
曾玉明领命,亲驾一艘兵舰来迎英国兵船。他站在船头喊话道:“我家爵帅大人有命,请柏威林领事出来讲话。”
牛高马大的柏威林很快出现在船头,当先用手指着曾玉明呜哩哇啦了几句什么,随从赶紧翻译成华语:“请转告你家爵帅大人,本领事出入漳州,是奉我国之命,来向李世贤讨要一笔老账。这是我大英帝国与太平天国之间的事,与总督衙门不相干。请转告左大人,李世贤在没有付账之前,请不要对漳州实行攻击。否则,我国便要向贵国的总理衙门交涉。请你们把船让开,领事先生要到永定塔去公干。”
曾玉明见英国人语气强硬,手里还都握着火枪,心头不由一颤,有心想带人到对方舱里去验看一番,又怕当真引出交涉事件。
曾玉明思忖了半晌,打发一名亲兵,乘了小船飞赴大营去给左宗棠报信。亲兵到了大营,把领事柏威林的话一一讲给左宗棠听。
左宗棠不听便罢,听了之后,两眼气得通红,他握拳大骂道:“这些狗日的洋杂种,还敢对本部堂发号施令!本部堂拿的是大清国俸禄,却不是他英国的俸禄!柏威林不让本部堂攻城,本部堂偏要攻给他看!总理衙门怕他英国,本部堂偏不怕他!”随后高喝一声:“来人,传命下去,架炮轰城!”
一时间,上百门开花大炮,在漳州的周围轰鸣起来,声震环宇,使得漳州城的上空一片硝烟,仿佛起了大雾。大炮过后,左宗棠正要组织云梯攻城,漳州城的北门却忽然洞开,大队太平军将士杀了出来。太平军决定弃城突围了。
因是弃城突围,太平军此次伤亡极其惨重,五万余众,竟被截杀四万余人,只有几百人杀了出去,按着李世贤事先的吩咐,奔向永定塔方向。
左宗棠传命各军奋力追击,又将永定塔趁势收复,李世贤只带了两名亲随趁着夜色,一路奔逃进广东镇平的汪海洋军营。
汪海洋是安徽全椒人,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部将,因作战勇猛,颇得石达开器重。咸丰六年(公元1856年),太平天国发生内讧,北王韦昌辉杀死东王杨秀清又欲杀石达开。
石达开于是携汪海洋缒城逃走。后石达开率部回江宁讨伐韦昌辉,成功,奉洪秀全命在江宁辅政,汪海洋亦得宠。咸丰七年,石达开因受洪秀全猜疑,同汪海洋率部二十余万人马离江宁出走。
咸丰十年,汪海洋见石势孤,遂与石决裂,率部自广西返回,于次年投到忠王李秀成的麾下。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汪海洋因功封康天义,次年升朝将,洪秀全临死前又封其为康王(有人说是汪海洋自封)。汪海洋此时尚有部众五万余人,现正在镇平大兴土木,为自己建造康王府,也要辉煌一把。
李世贤到后,先是对汪海洋按兵不动说了几句不满的话,又对汪海洋建造王府一事提出异议。汪海洋全不理会,每日只是让士卒捧了好酒好菜与李世贤享用,又打发身边的一名丫环来为其侍寝,供其泄欲。
这一天,汪海洋亲自来陪李世贤喝酒,一直把李世贤喝成不醒人事后才罢休。汪海洋让人把李世贤装进麻袋里,笑着吩咐道:“天王昨儿夜里托梦来了,他想见侍王一面。”汪海洋话毕,便命人将李世贤抬到城外预先挖好的一个深坑里埋掉,然后继续建造康王府。侍王从此变成了死王。李世贤自己恐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下场。
福建巡抚徐宗幹先期挥军进入漳州城中,一边清剿太平军未及退出城的兵勇,一边就张贴告示,出榜安民,整整忙乱了五天,才请左宗棠进入城中心的侍王府居住。
侍王府已经打扫干净,墙壁上的猴子画图已被细细铲除,没有铲除的,也都刷成了白色。女人的尸体也被拉出城去掩埋掉。左宗棠进漳州的当夜,刘松山率军收复南靖。
在漳州,左宗棠收到京递官报,得知曾国藩已交卸两江总督关防,加钦差大臣衔,督办直隶、山东、河南三省军务,开始大规模围剿捻军;加江苏巡抚李鸿章兵部尚书衔驰赴江宁署理两江总督;丁日昌暂时署理江苏巡抚。
眼望着官报上刻印的圣谕,左宗棠口里虽不说什么,心里想的却是:“不将涤生累死,朝廷是不肯罢休啊!”
左宗棠随后又有些替曾国藩担心:“湘军已裁遣八九,‘剿捻’主要依靠李鸿章的淮军以及各路绿、旗各营,这些人马均非涤生旧部,涤生如何能调遣得动啊!”思虑再三,左宗棠飞檄刘松山,让刘松山率所部离福建,飞赴钦差大臣曾国藩大营听曾国藩调遣。左宗棠是决定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帮曾国藩一把了。
刘松山接命之后自是大喜,稍事筹备,即拔营起程,率所部全部人马向曾国藩报到去了。
刘松山走后不久,左宗棠收到署两江总督李鸿章的信,知道曾国藩、李鸿章创设的上海江南制造总局已被朝廷允准,现已开工生产。左宗棠阅信大喜,抚须叹道:“我大清总算也有了自己的机器制造局!”
这时,候补道胡雪岩,与福州税务司美里登(Méritens Baron de),来到漳州面见左宗棠。
胡雪岩奉命先期护送左宗棠的家小到福州福建浙总督衙门后,很快便与税务司美里登会在一处。
常捷军被裁遣后,美里登一直在寻找发财的途径,只是苦于左宗棠一直未到任所视事,而巡抚徐宗幹又是个凡事不肯做主的人。
胡雪岩恰在此时来到福州,这不仅让美里登心头一喜,也让他马上想到了一条发财的道路。
两个人玩了几天后,美里登见机会成熟,便笑嘻嘻向胡雪岩建议:“福州江面常有枪械精良的太平军出没,总督抵任后甚不安全,可否仿常捷军机制,在福州也建起一支队伍,招募洋人入伍,购买洋枪洋炮洋船装备。太平军定不敢再在福州江面出入矣!”美里登说得神乎其神。
胡雪岩以为可行,但他很快又提出,现在总督衙门正是财力支绌之时,浙江巡抚马新贻又处处和左爵帅掣肘,美里登此议恐不能被左爵帅照准。
胡雪岩说的是实情,但美里登眼珠一转道:“大人此言差矣。大人可知,长毛手中之精良枪械,是由哪国提供的吗?全是英国人提供的。英国驻福州的领事柏威林,已经不止一次地回国去为李世贤采购枪炮。如果我们不及早建起一支更优良的军队,是不能将长毛逐出福州江面的。鄙人实在是为大清国好啊!”
胡雪岩答道:“税务司美大人容禀,设立军队需要教官,需要到国外去采购洋枪洋炮,这就需要一大笔银子。这笔银子总督衙门是筹措不来的,本官也无计可施。”
美里登却振振有词道:“银子不成问题,鄙人可以出面到我国的银行去借,只要贵国肯出利息就行了。教官也可以由我们法国承担,只要贵国肯出些薪金就行了。怎么样胡大人,我们合作吧?鄙人可以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精良的枪械船炮采运回来,肯定不误事!”
一听到能借到洋款,胡雪岩心动了,他也不想放过这次发财的绝佳机会。以前为左宗棠借款,他已经亏了一些,他觉得该是他得到回报的时候了。胡雪岩决定静下心来与美里登商议此事。
不久,美里登又接到左宗棠发来的咨文一道,查问英国驻福州领事柏威林,暗中勾结李世贤的事是否属实。
美里登接到左宗棠的咨文后当即大喜,认为离间英国与左宗棠之间关系的时候已到,便马上传文书官用中法两国文字给左宗棠回函一封,称:“柏威林暗通李世贤等事确有其事,实属无礼。”
美里登套用了一句中国的老话,说柏威林此举是首鼠两端。美里登最后建议左宗棠:“上奏总理衙门,由总理衙门出面与英国驻华公使卜鲁斯交涉,将柏威林召回,另换新领事,英国不敢不答应。”
为了此次组建军队能使法国独享其权,美里登在左宗棠克复漳州的第二天,又向胡雪岩提出建议,他想亲自走一趟漳州,面见总督左爵帅,一为当面汇报英国驻福州领事柏威林通敌的劣迹,一想亲自向总督大人陈说在福州组建洋枪队的种种好处。
胡雪岩也以为面见左宗棠的时机已到,便一口允诺。
两人于是各自带上自己的随行员弁,单调了税务司的一只大兵船,顺风开足马力向漳州行来。
为防太平军在江面袭扰,老谋深算的美里登,特从税务司衙门翻找出一面法国国旗挂在船头,以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