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灭王汗,蒙古帝国出世 克烈部的灭亡

铁木真与合撒儿制订消灭王汗的计划是这样的:第一步,稳住王汗;第二步,召集部众;第三步,直捣王汗本部,实施快速机动的掏心打击。

第一步和第二步同时进行,铁木真把他的“班朱尼河派”所有人都派出去招兵买马。当合撒儿派使者到王汗那里实施第一步计划时,铁木真已拥有4600个骑兵,这在当时已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如果千里奔袭能成功,足可以把王汗的本部部队消灭。

铁木真吩咐合撒儿的两位使者说:“你们一走,我们就出动。我们会在克鲁伦河的阿儿合勒苟吉等你们。”

两人不仅是出色的使者,还是高明的情报人员,在去克烈部的路上,他们探听到王汗前段时间和金国发生了冲突,据说遭到了金国的沉重打击,目前正在恢复元气。铁木真得到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后,高兴地跳起来说:这正是长生天佑我,王汗的末日到了!

两人到了王汗那里,复述合撒儿的话给王汗:“父汗啊,我四处寻找我的哥哥铁木真,找不到他的踪迹,我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听不到他的回音。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我四处流浪,像个乞丐,天当被子地当床,我受够了这种生活,如果您允许,我想回到您身边和我的家人团聚,为您效劳。”

王汗听了这话,眼珠子直转,转了好多圈,他发出一声叹息,对两位使者说:“上帝啊,我可怜的儿子铁木真难道真的不在了吗?合撒儿耐心地找了吗?”

两位使者按合撒儿的话回答:“大概是不在了,即使还活着,恐怕也逃进大兴安岭,永远地离开了草原世界。”

王汗兴奋地流下眼泪,但他说,他为铁木真的前途而悲伤。他告诉使者:“合撒儿要回来,我求之不得。我已失去了一个好儿子,不能再失去合撒儿。我派使者和你们同去,迎合撒儿回来。”

说完这些话,他抽出小刀,在小指上刺出一滴血,滴到牛角里说:“带着这个去,告诉合撒儿,这就是我和他的誓约,我绝不会亏待他。”

三人第二天就上路了,王汗开始大摆筵席,庆祝铁木真的消失,整个克烈部炊烟袅袅,美酒四溅,歌舞日夜不停。

三人昼夜兼程,在一个黎明来到了阿儿合勒苟吉。王汗使者迎着东方升起的太阳望去,他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看到了铁木真的军旗,在军旗后面,无数的帐篷布满荒草地。

他大叫一声,掉转马头就跑。合撒儿的两位使者扭头就追,跑出几里路,二人终于追上了他,便故意问他:“你跑什么?”

王汗使者“呸”了一口说:“撒谎的家伙,我看到了铁木真的军旗!”

合撒儿使者答说:“你误会了,那不是铁木真,是合撒儿。”

王汗使者根本不理他们,拼命拍打马屁股,却被从马上揪了下来,押到了铁木真面前。

他梗着脖子,对铁木真嗤之以鼻。铁木真说:“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跟着我杀回王汗的老家,一条路就是死,你选。”

王汗使者看着合撒儿,眼里充满了火,挣扎着要和合撒儿拼命。铁木真叹息说:“看来你选了死。”合撒儿抽出刀,手起刀落,这位忠诚的克烈人魂归天外。

两位使者带来确切的消息:王汗已完全丧失警惕,正在举行大型宴会,此时正是攻击之时。

铁木真下令全军上马,兼夜疾进,直奔王汗的驻地。

前锋部队一千人,由主儿扯歹率领,主儿扯歹一抵达王汗驻地,就发动进攻。王汗部队躲在栅栏后面,顽强抵抗。杀声震天,王汗在宴席上面无人色,桑昆也是六神无主。这次出行,王汗只带了本部人马,和铁木真的力量相差悬殊,况且铁木真是有备而来,一到来就发动了猛烈而迅疾的进攻。王汗卫队队长对两人说,从后面逃跑吧,我能支撑三天,足够你们跑远。

王汗和桑昆想都不想,跳上马背就逃。卫队队长顽强抵抗了三天,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举手投降。他被带到铁木真面前,毫无惧色。

铁木真问他:“你还能抵抗一天,为何投降?”

他回答:“我所以抵抗三天,是为了让我的主子逃得远远的;所以不再抵抗,是不想我的士兵全部战死。你要杀就杀,不要废话。”

铁木真大为欣赏他的忠诚和义气,说:“我可以赐你不死,但你要做忽亦勒答儿家人的奴隶,他当初是被你的人射成重伤而死,你要对此负责。”

卫队队长说:“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铁木真消灭王汗之战是他正确战略的结果:精心隐蔽地快速行军,完全出敌不备地发动攻击,像铁桶一样把敌人围困在峡口,虽然逃脱了王汗和桑昆,但克烈部已不存在,接下来的事就是消化这个草原世界的钢铁部落。

铁木真对克烈诸部的消化是仁慈的,这可能缘于双方多次联军,有了感情。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他对王汗的愧疚,王汗虽然多次想吃掉他,可毕竟他没被吃掉。而最终他却吃掉了这位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贵人。王汗对铁木真的崛起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没有王汗这棵大树,铁木真的崛起就是不可能的神话。

他把克烈部的人分化给他的功臣们,没有大规模的杀戮,甚至对王汗的弟弟札合敢不还委以重任。为了让札合敢不放下心来,他特意娶了札合敢不的长女亦巴哈为小老婆,同时还让幼子拖雷娶了札合敢不的二女儿。

不过他对亦巴哈的感情很淡薄。有一天他做了个噩梦,梦境告诉他,把这个女人留在身边会生下灾祸。于是他就从床上跳起来,让亦巴哈穿戴整齐,然后对外面喊了一声:“谁在站岗?”

那天为他站岗的人是主儿扯歹,这位勇士急忙跑进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的确有事,但却是好事。铁木真指着亦巴哈说:“我把她送给你做老婆。”

这就是铁木真,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如同送自己的一条狗一样。主儿扯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铁木真说:“我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这是真的。我现在就为亦巴哈证身,她品行端庄,无可指摘,贞洁如初,美貌超群。”

主儿扯歹对这些评语都认可,只是“贞洁如初”不好判断。但能有这样一个尤物,尤其是可汗送给他的,他已经兴奋得发了狂。

真正为克烈部获取无上荣耀的是札合敢不的二女儿,这位虔诚的基督教徒后来成为成吉思汗家族最重要的一员,她的聪明、稳重和政治头脑在50年后为蒙古帝国确立了最后的方针,她为蒙古帝国贡献了三个可汗:蒙哥、忽必烈、旭烈兀。

当铁木真在消化克烈部时,王汗和桑昆正在拼命地逃出克烈部。王汗觉得南乃蛮是他的重生地,桑昆则认为西夏是他复国的根据地。于是二人挥泪分道扬镳,两人的命运异曲同工,都被人诛杀,只是时间不同。

王汗一路逃至南乃蛮附近,在一条河中喝了个水饱,然后趾高气扬地向附近的南乃蛮哨所走去。他告诉哨所所长,他是克烈部的可汗脱斡邻勒,最近几年,大家都称他为王汗,因为他是金国封的王。

这位所长漫不经心地打量了王汗一眼,就冷笑起来说:“瞧你狼狈不堪、衣衫不整的样子,你如果是王汗,我就是太阳汗!”

王汗受不了这种嘲弄,大骂对方狗眼看人低。哨所所长自参加工作以来,从未在工作岗位上受过如此羞辱,不禁怒从心头起,抽出刀来,往王汗的脖子上一抹,一代草原世界的霸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王汗临死前最担心的可能就是儿子桑昆,他多么希望桑昆能活下来,至少要比他活得时间长一些。

桑昆第一次没有辜负他,他带着几个仆从在东南荒凉的沙地和碎石滩上流浪着,从一个有水源的地方流浪到另一个有水源的地方。上顿不接下顿,回首往事,往事一点都不堪回首。

他的仆从兼马夫阔客出早就看出主人已毫无希望可言,于是和老婆商量说:“我们还是去投奔成吉思汗吧!”他老婆说:“你跟随桑昆多年,桑昆待你不薄,此时正是他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忍心而去?”

阔客出冷笑:“我不提他的人头去见成吉思汗就是对得起他了!”他妻子说服不了他,但又不肯和他逃亡,阔客出只好自己跑掉。桑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阔客出骑了他的马逃走,不禁悲从中来,徒步一百多公里,到了西夏,西夏人不收留他,他又流窜到畏兀儿人的地盘,靠抢劫为生。最后,畏兀儿人杀掉了这个强盗,直到他死,畏兀儿人才知道他就是克烈部的唯一继承人。

阔客出背叛桑昆跑到铁木真处后,铁木真听说了阔客出老婆劝阻丈夫不要抛弃主人的言语,于是给众人上课,砍了阔客出,并且命令将来有一天谁能见到阔客出的老婆,一定要重重奖赏。

这门课上完后,铁木真把目光越过克烈部向西望去,那里是南乃蛮,草原世界最后一个可以和他抗衡的部落。

在南乃蛮,拜不花被称为太阳汗。不过在札木合心中,拜不花不配称“太阳”。不但札木合这样认为,连拜不花的儿子屈出律也对父亲颇有微词。在这个青年才俊的心中,老爹懦弱得像个女人。甚至连拜不花的顶级顾问兼南乃蛮第一猛将撒卜勒黑,对他的行事作风也看不惯。

铁木真的壮大让太阳汗很不高兴,心想没文化的蒙古人居然也敢称汗,真是岂有此理,于是决定出兵灭了铁木真。

太阳汗带着撒卜勒黑找到了札木合,说出自己的计划。

札木合大笑,笑声中有欢快也有讽刺:“你早该如此,不过此时也未晚。”

太阳汗请教方略。

札木合看了一眼撒卜勒黑,撒卜勒黑仰头看天,札木合也故意去顺着撒卜勒黑的眼神去看天,撒卜勒黑很不高兴,冷冷地看了札木合一眼。

札木合说:“有撒卜勒黑这样出色的人物在,何必问我?”

太阳汗急了,训斥道:“撒卜勒黑,你有屁就赶紧放,这是咱们乃蛮国生死存亡之时。”

撒卜勒黑咳嗽了一声,说:“找汪古部结盟,西南夹击铁木真。”

札木合干笑两声说:“试试吧,不过咱们草原世界,都是向强者靠拢,汪古部未必能成为盟友。而且,汪古部和铁木真还都是金国的爪牙。”

撒卜勒黑插话说:“我们和汪古部都是上帝的子民(两个部落都信仰基督教),上帝的子民都是紧紧团结在一起的。”

札木合对这句话无法反驳,因为他不是上帝的子民,他也不知道上帝的子民是否真的如撒卜勒黑所说,在危机时刻会团结在一起。他只是摇头叹息:“此事要从长计议。”

太阳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札木合,你是不是被铁木真吓破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