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老爸的长征回忆 陕北日记
1936年8月6日
杨主任,①陆部长②又来要我们写长征的记载。据说是写一本《长征记》,用集体创作办法来征集大家——长征英雄们的稿件,编成后给那洋人③带出去印售,并云利用去募捐,购买飞机送我们,这真使我们高兴极了,本来我们的作品就是有也不能够拿出去,现在有一个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机会,真是难得极了,既可以拿去进行国际宣传,又可以募捐,确是一举两得。这样讲,无论如何都要写他两篇。本来老早就要写,一来许久未动过笔,二来不知从哪里来下手,就此一天天地延下来了。
注①总政治部主任杨尚昆同志。
②总政治部宣传部长陆定一同志。
③“洋人”指美国记者斯诺,他于1936年7月13日到保安,在苏区和红军中访问几月后,发表了闻名世界的《西行漫记》。
1936年8月7日
上午上联共党史,教授博古主席也改变了他演讲的方法,为问答讨论的方式,提了很多问题问大家,但答得对的很少,同学们都相当受了批评,亏得没有问到我的名下,不然也会“照相”呢!
准备明天开晚会,但是什么都不会,无奈何?晚饭后在外面玩,准备去讨论问题,适遇杨主任、陆部长来组织写《长征记》,并带有毛主席、杨主任署名的征文信与《长征记》大纲,旋即召集同学们开会,经杨主任各方鼓励,由国际意义到个人利益,红大的名誉……说得大家都“义不容辞”,我也决心写,以回答他的号召与这样深刻的鼓动和热心。
1936年8月9日
今天是星期,听说要补课,使准备出外一玩的同学们顿时失望,后又说不上,又使同学们放了一下心。
组已编过,早饭后大家都夹着被毯,背着东西往新的宿舍走,来来往往,煞像逃难似的,我同他们开玩笑说是“亡国的逃难者”——其实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呢!新的宿舍与赵①、贺②(老在一起的)同住一个石房,虽然是斗室,但我们住惯了小房子的,还觉得相当宽绰,光线也好,可惜当西晒,且下雨会漏,这倒是它的缺点。
教育长要我们写油印,真是难为情,自己的课尚顾不及,且要写《长征记》,但没办法只得“遵命”,一写就整整一上午。
下午到政治部吃饭,排场得很,同时又会到久传牺牲了的乐少华同志,真使人见了惊喜若狂!据说他在赣东北仅是负伤,后到上海来的。
晚饭后参加了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的报告会。今日就这样过了,于是前两天欠讲义的债还没有还呢。晚上只得做写《长征记》的准备工作,因为再不写就对人不住,杨主任曾同我说过十几次,在套通就曾要我写的呵!想来不写太对人不住了,就下决心开始写头篇——《离开老家的一天》,描写离开苏区那天的情景,可惜久未写过和过去的少学,不能得到好的成功,至十一时才睡。
注①即赵尔陆。②即贺晋年。
1936年9月9日
交《长征记》四篇,杨、陆要我多写。
1936年9月12日
这两天比较没有事情,除了上课外,写了一篇《长征记》——《禁忌的一天》。说起来真对人不起,还远在套通时,杨主任看到我的日记时就曾要我把长征的一段整理起来,在前方时聂政委①也曾督促我几次将它整理,然而懒惰的我连笔也没有动一动,直到保安,总政治部发起大家写《长征记》时才开始写,到今天仍只写到五篇,这一方面是对不住多次促我写的同志,尤其是杨主任,而另一方面也是对国际宣传的责任没有多负呵!
注①即一军团政委聂荣臻。
1936年9月13日
因为对不住同志的盛意,今天仍勉强写《长征记》的一篇《禁忌的一天》,描写在贵云边时传说有瘴气与毒水的一天,写起来颇有趣味。
1936年9月14日
《禁忌的一天》已定,续写《波罗子》,但未写完。
1936年9月26日
写了几篇《长征记》,今天竟得到五元五角的稿费,真是有点惭愧,不能多写它几篇。
1936年10月3日晴
还是在前天听到徐梦秋同志说了一句,我的文章像女性的作品,我因为当时随同大家要走了,没有去同他谈话,我想他一定看了我的《长征记》,所以这样说。我昨天就想去同他谈谈我写的《长征记》的缺点,没有去成,今天便趁下课后去了,但是我问他我的《长征记》的缺点,他说并没有细看,并说要我多写些。
1936年10月5日晴
早上又起迟了一点,所以上课又到迟了,大家都已坐得整齐的做笔记了,一个人从后面走去真是不好,为使别人不易发觉我是迟到者,我就偷偷地走进露天讲堂迅速地坐下。
糊里糊涂的又在红大混了一餐饭,扯了一大堆乱谈才回来。
想继续写一些《长征记》来多尽些责任和多赚几毛钱,但没有时间,尤其没有静寂的时间,仍未起笔。
近来各部队流行性感冒流行,患者颇不少,这是很厉害的传染病,据说重的有生命之危,轻者也至少要一星期才行,应特别注意!
1936年10月6日晴
今天只上军事课,所以没有去听,又偷了一天的懒。
想继续写的《长征记》,今天下了很大的决心提起笔来开始了,但因为一些琐事纠缠及在同志间的吵闹声中,没有写好多字又中辍,题目是《残酷的轰炸》,这是在贵州遵义附近沉痛的一天,至今想起当时的惨状,仍使人痛心疾首,可惜没有文学天才的我,不能给以描写得尽致。
1936年10月7日晴
今天仍没有课上。
《长征记》的《残酷的轰炸》一篇已写完,但已深夜。又参加译了几个报,再扯了些乱谈,鸡已喔喔啼矣!
1936年10月10日晴
去上课又迟到了,所以得到一个处罚,坐在门口冷且脏的石头上,上面是霜,风吹来很冷,屁股坐着石头也很冷。
为刘三元替小连到主席处借《哲学通俗讲话》,未得,就顺便借了几本杂志来,这又算是同他发生关系的一次。
钟①又来了信,说的是前方的工作,对他自己的问题虽然说接受我的意见,不应老是不安,但仍说了很多伤心话,不知他有些什么难以解决的苦衷?晚饭后,随家伦②到总政与杨主任处稍谈了些党的团结、党的路线胜利的问题,杨说:我们到陕北后已更加地团结了,我们的党及红军与地方干部的团结,这就保证了我们取得很多的伟大胜利,这也就吸引了二、四方面军的北上会合与服从中央,这不能不说是党的路线的伟大胜利!
自称我的姐姐的小超③同志,送来她与她的“弟弟”和“儿子”同照的像片。这是很好的赐予,当然不会忘记名誉姐姐了。
晚上译发电报,借来的杂志尚未打开,想继续写的《长征记》也未能续写。
明天是星期日,将有休息,没课上也可睡晏觉。
注①即钟人仿。②即彭加伦。③即邓颖超。
1936年10月
今天是星期一,又照例地去上课,一心想再不迟到了,很早就起了床,但等洗面等吃饭又过了时,到达讲堂时教员已在滔滔讲授,学生均低着头在作笔记了,真是使我有点不好意思,然而“寄居者”生活不能如愿。
好容易把《工人阶级反法西斯主义》看完了,这是一个蛮大的收获,因为看这样大版的书是我少做的事情。
继续写《长征记》的企图,因为时间不允许,恐怕将成为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