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黄怒波:残忍还是美好 中坤的“独裁者”

2010年3月21日上午,中坤集团董事长黄怒波与集团高管在黟县梓路寺检查工程进度,这是他投资一亿元重修的唐代名刹,预定该年6月迎接香客。一进梓路寺,黄怒波微昂着头,踱着平缓的步子,在寺庙里四处指指点点。中坤集团总裁焦青立即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小本子,赶紧记录下老板的吩咐。

黄怒波身高一米九,和他说话需要仰着头。他即使坐着,也比人高出一截。在梓路寺住持的房间里,黄怒波听取黟县分公司管理层的汇报。他右手搭在椅背上,跷着腿,左手指着汇报材料指指点点。焦青则双腿并立,低头记笔记。中坤高管们讨论寺庙的公共厕所建在哪里的时候,黄怒波虚指着材料:“你们不要讨论了,听我的,建在这里。”焦青回答:“这样太麻烦,需要重新把水泥打掉,安装水管……”黄怒波说:“别凑合,给我修好一点,别像个茅房似的。这个庙的一草一木都在我脑子里,我了如指掌,我说建在哪就哪。别唠叨了,过!”

如连珠炮似的,黄怒波不断地重复:“这个问题别叨叨了,过!”他平均三四分钟处理一个问题。

在梓路寺开会时,中坤在黟县的工程部负责人赵伟手机响了,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摁断铃声。私下里,赵伟告诉我:“当时我连扔掉手机的心情都有,幸亏那是在寺庙,黄总又忙于吩咐工作,要在平常,肯定要骂我了。”

在梓路寺住持房间,黄怒波眼睛一瞟,看到墙上有两颗钉子,立即板起脸问:“这是怎么回事?”住持解释说是当地县政协主席给他写的一幅字,原先挂在那里,后来撤下来了。黄怒波说:“佛门净地,可不能随便钉钉子。”住持连声说:“是、是、是……”

黄怒波发现寺庙大门右侧有个房间关着的,就追问怎么回事。员工解释说是建筑施工方怕材料被偷,把门锁起来了。黄怒波马上说:“下午给我解决,大白天寺庙的门不能关着,听见没有!”

在奇墅湖,黄怒波眼尖,发现湖边有垃圾,立即厉声问:“怎么回事?”中坤集团副总裁姚勇面色有点难看,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来。黄怒波说:“你这里的保安不是没事干吗?叫他们来捡垃圾!”姚勇赶紧回身,小跑着挥手大声吆喝保安过来。

黄怒波如君王驾临一般,威风凛凛地巡视着他的领地。他的下属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他在谈工作的时候,像奥林匹斯神殿里的宙斯,挥舞着神杖,噼里啪啦的闪电围绕着他如蛇一般乱窜。

黄怒波笑眯眯地告诉我,有时候董事长办公室里的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他,问:黄总,您的东西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走啊?他在办公室的时候,她们安静得很,鸦雀无声,不敢大声说话。“我估计我一走,办公室该放鞭炮了。”他笑了起来。

黟县中坤工程部负责人赵伟的母亲与黄怒波是初中同学,她告诉黄怒波:“赵伟见你时,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黄怒波说:“不应该呀,我对他们挺好的。哦,赵伟以前吃饭喜欢双臂合抱,倚靠在桌子上,这样不礼貌,我批评过他。”在他眼里,赵伟“挺内向的,话不多”,事实上赵伟私下和我们几个同龄人在一起时,有说有笑,非常活跃。

春节后黄怒波见黄玉弟干得累,就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多锻炼身体。结果黄玉弟到健身房锻炼,因为用力过猛,也是因为年龄大了,他已57岁了,第二天腿痛得不行。再到医院一查,发现骨质增生的问题。但他不敢告诉黄怒波,怕他责怪:“早叫你锻炼身体,让你休息都休不好。”

我采访焦青时,刚开始他顾左右而言他,不着边际。因为采访时间只有一小时,之后他有个重要谈判。我急了,就说:“焦总,黄总说让您放心大胆地说,说真话就是了。”焦青这才放开来。黄怒波告诉我,焦青和他吃饭时,都是双腿并立,毕恭毕敬。“这种公司文化不太好。”他说。

黄怒波交代的事吩咐下来,焦青感觉“像屁股上挂了一串鞭炮一样,逼得你往前冲”。黄怒波若吩咐了事给他,有时五分钟后会打个电话询问这个事落实没有,一盯到底。“你没有退路,让你今天干完你就必须干完。”焦青说。

黄玉弟说:“他很急躁,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如果他跟你说话,你能顺着他的意思说,那他还基本上跟你多对几句;如果你偏离了他的想法,马上就给你打回来。”

2003年,中坤开始做长河湾项目,焦青是负责人。当时,长河湾地块有几十家大大小小的单位,其中最大的是西直门长途客运站。这块地是当时海淀区治安最乱的地方,房子非常破旧,市政设施除了水电其他都没有。房子漏雨,雨水往房子里倒灌,还常发生倒墙事件。一赶上大雨天气,海淀区主管城建的副区长赶到那里,带着房管局的人,检查有无危险房,把人搬迁出来。这一直是区里乃至市里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并且,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因为有个长途客车站,有些犯罪人员下手偷了东西,或者溜门撬锁完了,夹着包就来车站随便上个车就走了。这不像火车还有时刻表,这里随时都有开车的,往什么方向走的都有。这块地在中坤进入之前,来了五六拨开发商,都摇着头走了。这反而激起了黄怒波的斗志。他说:“那咱们就啃这块硬骨头,把这事解决了。”长河湾拆迁到了最后阶段,还有十栋房子还僵持不下。黄怒波下了死命令:“焦青,这十栋房子我不想看到,十天后我就想看到平地。”

黄怒波的威权作风也影响了焦青。很温和地和我聊天的焦青,在工地上却是“凶神恶煞”,有些人对着他脑子就空白。焦青说:“我跟打仗一样玩命,就喜欢李云龙那个劲。”他抓大钟寺商业广场这个项目,选的人都是一个顶一个,“干不成我根本不会饶恕,也甭给我休息”。他手下有一位女高管,带着孩子到工地上班,得到焦青的表扬。

2002年,中坤经历了一场内乱,让黄怒波对人性的贪婪、残忍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至今未能释怀。

黄怒波曾在一篇文章中写到过这场内乱:“突一日,一位外边的合作者无意间问我,是否又有一家新公司,我大吃一惊。仔细查来,差点没惊掉了牙,气碎了心。原来,这些厮早就私自联合注册了自己的公司,还把公司的一层办公楼的产权也转到了他们的公司名下。几千万元也被搞乱了账,弄不清去向。可怜的我觉得自己像猴子被众人耍着表演玩。被戏弄的感觉深深激怒了我,那西北孤狼的野蛮和斗志充斥了心灵。

“一场酒后,我单身闯豺窝,踢奸贼,踹碎了门玻璃,把所有人统统赶出了公司大门,连夜从外地企业调保安调干部进京擒猴,封闭了所有人的办公室、电脑等。清查三天后,战果辉煌得让人悲痛欲绝。

“原来,几年中,那几个厮已完成了清‘猴’侧战略,财务、人事、重要部门,包括我的司机都已被洗脑策反。尽管所有人都是一一投奔我而来,但几年中,一是我基本不在北京;二是我脾气大、骂人多、哄人少;三是我定的财务报销制度严,那些人却串通了财务,拿破例报销、额外补贴迷住了不少员工;四是我采取的是强硬政策,那些厮运用了怀柔战术,往往是我在屋里训斥骂人,他们在门外等着安抚。我能训斥骂的都是关键部门的员工,他们也就收拢了置公司于死地的党徒。结果是,公司大量钱物被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一些地产项目被偷梁换柱以别的公司名义立项运行。而且,他们开会确定了‘起义’的日子。老天有眼,就在足以导致我家破猴困、公司倒闭的当口,这些厮东窗事发,露出了马脚。我命贱,活得简单,翻了脸,顾不得羞耻,压不住怒火。不出几日,这些厮已被统统扫地出门,而且保留了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黄怒波给我口述了当时的经过,时隔八年后,他依然十分愤怒,说到当初酒后一脚踹门时,他的右手握成一个拳头,猛地往前一击。

虽然黄怒波很细致地解释了内乱原因,但作为绝对控股和拥有绝对权威的民企老板,部下这种程度的反水依然少见。“民企没有一个不分裂的,人在经济利益面前心态容易失衡,他会认为凭什么挣这么多钱你是老板?他不想想资本是我挣的,项目是我拉来的。我过于信任人,但我的手段又过于强硬,他一下适应不了。而且连司机都是我亲自培养、调过来的,跟我多年,连他老婆的工作都是我解决的,最后也背叛了我。”

黄怒波感叹:“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人在金钱面前变得比野兽更残忍,强盗顶多拿刀枪抢个银行,他们却是从根子上要让你家破人亡。”

焦青说,那次内乱有两方面原因,一是董事长很严厉,有时不管三七二十一,骂得你狗血喷头,“但是黄总跟我说过一句话,‘焦青我骂你十句话,也可能就那么一句对,你就把那一句话记住,另外九句你忘了就完了’,对于批评或提醒,这些人不能正确看待。另外,黄总很仗义、豪爽,他会给你说个美好前程,但好多现实中是不能全部实现的,我觉得有这么一个愿望总比没愿望好。但是比如黄总跟那人说了一百条,九十九条都实现了,那人不记住这些好,只有一条没做到他就记住了”。

陶斯亮说:“黄怒波这个人我觉得有一点,他不是很善于保护自己,有的时候他锋芒毕露,个性比较强,爱憎分明。也不是八面玲珑的人,有时容易招来一些攻击,无妄之灾,一些告状什么。他属于只管前进、不注意后面掩护自己的那种人,披荆斩棘向前走都是他自己。”

可能2002年的背叛教训过于深刻,黄怒波后来用人主要看忠诚度。中坤一员工说,黄怒波能够容忍你犯错误,但要忠诚。你如果犯了错误,他会继续让你干,这样你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现在中坤在安徽桐城和湖南岳阳项目的两个副总,是黄怒波过去的私人健身教练。焦青说:“他们开始不懂企业,也没干过,但是黄总制定好战略,他们执行,慢慢从外行学成内行,再加上忠诚度,企业也会发展得很快。”

这些年,黄怒波不知处理了多少人,他发现不忠诚的人就让他们走人了。“中坤接二连三出了好几次事儿,黄怒波不知道靠第六感还是靠什么,都不是人家揭发的,都是他自己感觉到、发现的,我就觉得他这个敏锐可能跟他是个诗人有关系,特别敏锐,突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陶斯亮说。

黄怒波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有个员工连买只八哥都要赚他500元。我很好奇,一个集团的董事长怎么会连一只八哥的行情都这么清楚?黄怒波告诉我,中坤以前要租一个大的广告牌,经办员工干完这事就辞职出国了。后来,出租方经办此事的员工也辞职了,黄怒波和出租方老板一对账,发现自己多花了30万,八哥的事是顺带查出来的。“对于人性我从小就看透了,我从小就被伤害,所以也无所谓了。”黄怒波说。

虽然从受尽白眼的穷小子,变成衣锦还乡的亿万富豪,但黄怒波遭遇的人性之黑暗和丑陋,是他的人生中飘荡不散的幽灵。有了解他的人给出了比较绕的分析:父辈遗传的野性、独裁和煅于丛林的精明,是他成功的原因。但另外一方面,天性的善良和对温暖美好的渴求、诗人的随意、生活在别处的思维,却让他后院容易起火。结果产生一种外人看来很戏剧化的分裂,一面像柳传志、王石般君临天下,一面却像多愁善感的糊涂诗人。而后院起火的背叛,更加深他对人性的暗面深刻认识,于是逼得他更加独裁并寻求忠诚。黄怒波在以前的采访中也曾谈到自己是个独裁者,他认为民营企业本身没有民主,他不太认可现代公司制度。

当然,诗人的敏感与煅于丛林的野性,又让他能及时发现并果断处理问题。

黄怒波对佛教情有独钟,一次他买了很多黄金,准备打几个小金佛,他委托一个相熟的画家,给画家买办公室,提供住房,高工资,后来他发现那人做的小金佛是镀金的。“没人向他举报,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感觉出来了,可能是他哪根筋动了,觉得不太对劲,让人一检验,就发现是镀金的。”陶斯亮说。黄怒波曾与陶斯亮在市长协会共事多年。有一次,陶斯亮问黄怒波:你怎么第六感那么强呢?黄回答:我就是感觉得到,我这人就是命好,几次要发生大事都被我感觉出来了,都及时制止了。陶斯亮觉得,可能跟黄怒波注意细节有关,“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都能发现不对劲,也可能是诗人的敏感吧”。

2009年的大半年时间,黄怒波主要在登山。焦青告诉我,黄怒波现在是抓两头,管集团战略和特别细的地方,中间的空间就留给他们发挥。比如延庆的葡萄酒庄,黄怒波就谈一下自己的想法,具体的事务都由手下的团队与澳大利亚设计团队沟通。中坤一员工说,黄怒波每次出发前,都会安排好重要事情。他随身携带卫星电话,如果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会打给他。有时,黄怒波在营地安顿下来后,也会打电话给高管。

去年中坤大厦招租的时候,焦青他们和一个集团谈,已经到了准备在合同上签字的阶段。当时黄怒波在登山,他告诉焦青,由你来签吧。等黄怒波下山后,合同还没签,不过双方已经做好了进场准备。但黄怒波发现按原有合同的设计,会影响到大厦结构,影响到其他业主的使用,必须推翻原有规划重新设计。他告诉焦青:“我要是在山上你签了就签了,签错了我也认了。但是我下山了,看出问题来了,对不起,就得按我的意见办了。”

黄怒波相当谨慎,他要求中坤负债率在20%之下,焦青就把贷款控制在20亿元以内,仅大钟寺国际广场这一个项目,资产就在百亿以上。

另一方面,黄怒波非常细致。袁德津说黄怒波看报告相当仔细,每一个错别字都会挑出来。有一次请示材料层层上递,中间经理、副总、总裁都签字过关,黄怒波却发现,有一个小数点标错了位置。他呵斥道:“这么多人签了字,都没有发现,为什么我董事长能够发现?这是责任心的问题,没有任何其他原因可解释的。”

过去,中坤文件订书钉钉的位置不固定,随个人喜好钉。黄怒波统一规定,钉在文件左上角距纸边一厘米处。

有员工下班时电脑关主机不关显示器,或者说不关插线板开关。黄怒波发现后,要求办公室每天检查,电脑全部关闭,一是为了安全,二是节约能源。在建中坤大厦的时候,他要求增加地插,取消插线板。

黄怒波留给诗友欧阳江河的第一印象是文质彬彬,看起来那么高大粗野的一个人,却很细腻。有一次,他们在纽约吃日本餐时,黄怒波还提醒欧阳江河离开餐桌的时候要注意,要把凳子前移,方便别人行走。欧阳江河说自己在美国待了那么多年,都没黄怒波那么绅士,他很注意这些礼仪细节,且进电梯时,一定要请女士先进、先出。

黄怒波曾告诉陶斯亮,他能一边写诗,一边训他的部下。他的性格中既有粗暴也有细腻处。

有个女员工怀孕了,她在生小孩两个月前,按规定每天上下班,直到产前一周才能休假,但一天黄怒波告诉她:你挺着个大肚子还挤地铁,多不方便,你休息吧,生完孩子再来。她考虑到公司规定,没有休息。黄怒波第二天见她,再次让她提前休息,她仍然继续上班。到了第三次,有很多员工参加的会议上,黄怒波当着众人的面说:你们看,她认为我们离不开她!黄怒波既然这样说了,女员工只好回家休息了,但生完孩子的第三个月第一天,她决定上班了,她说:“国家规定的产假只有三个月。我已经休息了四个月,这四个月我的工资一分不少,肯定是黄总通知了财务,再休息我觉得对不起人。”

跟他干的时间长了,有点感情,不管司机,还是原来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他逐渐都会考虑你能不能上档案室,能不能到财务,能不能去外地。

他很念旧,中坤公司成立十周年的时候,在北京饭店搞了一个很大的活动,他把他小学时候的发小从宁夏请来了。然后陶斯亮抽奖,正好抽了一个最大的奖,给了他这个发小,黄怒波兴奋地说:我就希望他能得这个大奖。

让陶斯亮感动的是,1998年她母亲曾志去世,她有一段时间快崩溃了,老是做噩梦,不能睡觉。黄怒波看在眼里,特别着急,他说:大姐,我带您到西藏去,你到那儿可能会平复下来。她说,他就带我去了一趟西藏,他是很信佛的人,很虔诚。在西藏,他带我到各个庙里转了转,在广阔的高原待了八九天,我回来就平复了。所以我特别感激他。如果不是他陪我到西藏,我觉得到任何地方我的心都不会平复下来。

前两年中坤做大钟寺国际广场、中坤大厦等项目,有当年合作的建筑公司找上门来,当年这个公司不走正道,焦青他们都忘记了。但十几年前的事情黄怒波记得很清楚,他说,不可能和他们合作。我不会忘记的,做坏事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而与中坤长期合作的另一建筑公司,和焦青谈价的时候,报了个最高数;焦青报了个最低数,中间是近2000万的差价。通常来讲,价钱最终会是个让双方接受的中间数。建筑公司的老板找到了黄怒波,黄怒波爽快地答应了:“你说多少就是多少。”焦青大吃一惊:“一两千万啊,我当时的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了。”但黄怒波认为这家公司的工程从来没有出过问题,该奖励。这公司的老板也很感动,一直跟随黄怒波干。

焦青他们开玩笑说,好几个建筑商老总都被带成了亿万富翁,买了奔驰600。黄怒波对焦青说:“很高兴,他们的奔驰600不比我的车差。他们走正道赚到钱了,我们也应该有成就感。”有一个建筑商买了一辆路虎,比黄怒波的那辆路虎还要好,建筑商不好意思停到中坤大厦的楼下。焦青非要作弄作弄他,硬是把他送到路虎车旁:你就别天天跟我哭穷了,买这么好的车,还不想开过来。那些建筑商都说:“即使我顶不住我也死扛,否则没法见大哥。”他们把黄怒波喊作大哥。

陶斯亮说,黄怒波眼里只有黑与白,没有灰色的中间地带。好的人,他对他极好;坏的人,他一点都不答理。与陶斯亮共事的时候,黄怒波常常这么对她说:大姐,这个人不行,绝对不能用。那个人很好,你一定要重用。

黄怒波至今想不透,人为何那样贪婪和残忍。

2010年3月28日上午,黄怒波到贺兰山给他父母扫墓,从墓地回来,经过戈壁滩,我和他有如下对话:

我:你为何喜欢狼?

黄:我喜欢狼孤独、自由自在的感觉。

我:但狼是有攻击性的动物。

黄:人不是比狼更残忍、更富攻击性吗?

我哑口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