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仲勋

黄子文同志是渭北革命群众的领袖，是陕西第一块革命根据地一渭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创始人之一，他于一九四七年在同敌人作战中不幸牺牲。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是党的一名忠诚战士。

黄子文和我都是陕西关中人，他家在三原陵前乡，我家在富平淡村，仅一河之隔。从三十年代开始，我们曾在一块工作战斗了好几段时间。因此，我对他是比较了解的。

黄子文一九二五年从三原到上海求学，一九二六年在上海加入共产党，后来曾在黄埔军校学习。一九二七年蒋介石叛变革命后，在一片白色恐怖的形势下，他按照党的指示，回到家乡三原武字区开展革命活动。一九二八年春，他在武字区组织起了一支农民游击队，这支革命武装在渭北地区算是最早的。五月前后，黄子文组织领导了数万农民进行“交农”和武装围攻县城的斗争，这次斗争对国民党政权是个有力打击，在渭北地区很有影响。当时我在三原县城监狱中就听到了武装斗争的枪声，可以说是打响了渭北地区以革命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第一枪。从此以后，黄子文领导的这支农民武装，像星星之火，不断发展壮大，成为以后组建红二十六军的主要力量，为创建渭北和以后的照金革命根据地做出了贡献。虽然他们在同敌人的斗争中不断遭到国民党军队的围剿，出现过挫折和反复，但武装斗争的火焰在渭北却没有熄灭过，一直到全国解放。

我和黄子文在一块工作，是在我到武字区以后。一九三二年春，两当兵反变后，我回到富平，后来我和周冬至一块到耀县杨柳坪见到谢子长。当时谢子长担任陕甘工农红军游击队总指挥，李杰夫任政委。黄子文这时电在陕甘游击队工作，曾任过五支队政委，在恢复陕甘击队总指挥部时，黄子文任政治主任。八月，我在金刚庙见到刘志丹。九月，部队决定向南游击，谢子长让我留下，在照金一带活动。刘志丹将特务队留下，由我领导，开展游击运动。大约在拾棉花时节，于德水带路，我率领部队由照金老牛坡来到三原武字区。到武字区后，我们这个部队被编为武字区第二游击队，即后区游击队，队长陈国玺，我任指导员。不久，原富耀革命委员会成立，接着渭北特委成立，记李杰夫，黄子文任特委宣传委员。改组原富耀革委会后，黄子文任命委员会主席。我在三原开始任区委书记，一九三三年春任团三原中心县委书记。在我和黄子文相处的这一段时间，正是渭北革命根据地大发展时期，心、武地区联成一片，形成一个赤色区域。黄子文同志这时只有二十几岁，斗争经验丰富，对一些问题很有见解，在群众中很有威信。他同其他同志一道，为巩固与加强革委会工作和发展根据地，黑白操劳，进行了大量工作，表现出了卓越的领导才能与组织才能。黄子文在工作中能从实际出发，对当时“左”的一套很不满意。那时，李杰夫、贾拓夫、陈建文等人来到？胃北，搞“左”的一套，他们不从当时实际和斗争需要出发，极力主张分配土地，建立公开政权，而黄子文不同意分配土地，争论很大，他们指责黄子文“右”倾。现在看起来，黄子文当时的意见是对的。十一月七日是苏联十月革命节，武字区召开纪念大会，当时也叫“秋支暴动”，结果暴露了自己，引起敌人围剿。他们都走了，分了土地的农民就遭了殃，黄子文等同志的家被抄烧，抢劫一空，数十名党员干部和群众被杀害，教训可不轻。一九三三年春，我任团三原县委书记后不长时间，被调到边区。陕甘边特委成立后，金理科任书记，我任特委军委书记。这时还成立了陕甘边游击队总指挥部（也叫照金苏区游击队指挥部），李妙斋任总指挥，我任政委。后来撤了李妙斋职务，改任黄子文为总指挥，我仍任政委，我们在耀县薛家寨一带开展工作。约在四、五月份，省委决定我去红二十六军工作，我又到武字区，住在交通站。这时正好刘志丹带着红二十六军也到了。武字区，我便被任命为红二十六军少先队指导员，随红二十六军一起行动。到一九三四年春，我调任陕甘边革命委员会主席。这年冬，陕甘边南区革委会在中部县成立，书记是张邦英，革委会主席是黄子文，是照金根据地党政负责人之一。在这一时期，黄子文等同志积极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建立革命政权，为建立照金革命根据地做了很多工作，是有贡献的。

一九三五年，陕北肃反搞扩大化，我和黄子文等都被关押过，毛主席领导的中央红军到达后才被释放。以后，高岗曾几次要杀掉黄子文，都是我救下来的。高岗这个人和黄子文在红二十六军工作过，因作风问题被黄子文揭露，因此怀恨在心，总想报复。延安整风时，高岗担任陕甘宁边区党委书记兼保安司令，又想借此机会整掉黄子文。高岗找黄子文谈话，要他交待问题，黄子文这才从边区跑了去，这是不得已的事，逼得没办法。他出去后，在敌特务机关确实没有干坏事，当时，党有个精神叫：“隐蔽精干，长期埋伏，保存力量，等待时机”。有条件的话，可以用公开合法的手段，和敌人进行斗争。他在特务机关时间不长，我通过黄子祥叫他回到武字区老家，但他讲要回边区，我当时给子祥讲了，现在不能回边区，高岗还在位上。就这样，他回到武字区，掌握了国民党地方武装。一九四七年，我给他写信，让他把敌人武装带上回边区。这个问题，赵伯平同志是知道的。黄子文以后带领武字区所有武装举行了起义，把人员和武装带回边区。一九四七年阴历五月，没想到黄子文在三原陵前小道口和敌战斗中，不幸阵亡了。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关中地委在马栏为黄子文等烈士召开了追悼大会，对黄子文的一生做出了公正的结论。

黄子文一生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为革命不怕困难，不怕牺牲，有一股拼到底的决心。为了创立渭北革命根据地，他被敌人多次逮捕，宁死不屈；他的家被敌人多次抄烧，从不妥协，以坚强的革命意志同敌人一直斗争到底。最可贵的是他的无私精神，为了建立革命武装，他几乎把全部家产无私地奉献给了革命。黄子文的家可以说是—个革命之家，家中好几个人为革命献出了生命。黄子文其所以在渭北一带很受群众拥戴，和他能联系群众、关心群众疾苦的优良作风是分不开的。他一生从事的工作，正是以解放劳苦大众为目的，因而他在群众中威信很高，号召力很强。黄子文是党的一名忠诚战士，他入党较早，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一九四三年从延安出去后，曾找到三原地下党同志，说：“我生是共产党的人，死是共产党的鬼，对党永不变心。”他的一生正说明了这一点，从参加革命搞枪杆子开始，到牺牲在对敌斗争的战场上，为党的事业战斗了一生。看待一个人的历史就是要全面地看他的整个历史。

黄子文的革命事迹是永垂不朽的。黄子文的高贵品质是值得我们永远学习的。

（此文根据1984年4月和12月两次访问习仲勋同志谈话录音整理，1995年春又经本人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