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勾心斗角为名利 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军技室成立之初,六个组中,第四组管收报,第五组管总务,第六组管中文密电,其余一二三组,都管日文密电,是全室的核心,人数也最多。但是这三个组的分工却很不科学:第一组专搞研译和翻译,组长为霍实子,从军政部合并过来的池步洲等五人,都在这一组;第二组专门研究日本外务省及海空军的密电,组长为杨贻清;第三组专门研究日本陆军的密电,组长为杨肆。工作方法是:第四组抄收到日文密电,送到第二三两组“研究”,也就是恢复电文的文字次序,但仍是密码。研究成功,用英文打字机打出,送到第一组来“研译”与“翻译”,也就是把日文密码翻译成日文,再翻译成中文。

这种工作方法,有许多环节是重复劳动。层次多,速度慢,浪费了人力。

池步洲他们在军政部研译室的时候,根本就不分工,研究、研译、翻译一包到底,一气呵成。环节少,速度快,只有五个人,却能完成军技室十几个人的工作量。

关于这种分工,池步洲也曾经向霍实子提出过改进的建议,要求第四组把收到的密电分送第一二两组(第三组的各科科长和全体组员都是从军统局合并过来的,组长杨肆不愿意与特务分子为伍,主动到第二组指导研究工作),进行竞赛,但是霍实子比较保守,或曰习惯于自己的工作方法,没有采纳。

一九四零年十二月,魏大铭带来及发展的特务分子统统被赶走以后,军技室全体员工欢欣鼓舞,以极大的热情投入破译密电工作。

这期间,虽然主任是由毛庆祥代理的,但是人事及业务安排,依旧是温毓庆的老底子,不但各组的组长仍是温派人物,工作方法,也还是从密电检译所搬过来的那一套。

过了一段时间,池步洲把自己的意见和建议直接向毛庆祥谈了。毛庆祥深知池步洲等人的实力,为提高工作效率,终于接纳了池步洲的意见,下令第四组抄收到密电以后,用打字机打成一式两份,分送第一二组,让他们展开竞赛。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毛庆祥发了话,霍实子也就无话可说了。两组间的竞赛紧张而热烈。每天收到密电,大家都全力以赴,埋头研译。特别是日方更换密码本子的头几天,两个组都夜以继日地奋战,生怕落后。这一来,第二三两组可就苦了,他们组内懂日文的人本来就很少,只有一个化名王良诚的朝鲜人水平比较高(此人原名闵石麟,日帝投降后回国,出任南朝鲜驻华大使)。经过几轮比赛,往往是第一组领先。

毛庆祥就任代主任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撤销李直峰西安军技室第十工作队队长和第十支台台长的职务,调回重庆,任命为军技室技术研究员、第六组副组长。此外,也安插了一批自己的亲信:第四组组长方砚农被赶走了,由毛的留法同学王兴智继任。新设了一个第七组,是专门搞法文密电破译的,也由毛的留法同学王俊杰和丁于正任正副组长。第五组则由毛的留法同学余惠笃取代原施家干为组长。秘书室内也加了一个毛的亲信当秘书。这样一来,温派的势力逐渐缩小,与毛派之间的磨擦和矛盾则日渐加深。

池步洲等五个从军政部合并过来的人,以前被温派排挤,坐在第一组的一个角落里。后来池步洲当第四科科长,其余四人当科员,既无发言权,也没有野心,只知埋头工作,不管闲事。对于毛温两派的磨擦,既不与闻,也不参预。

温派人物自以为反魏有功,不把毛庆祥看在眼里。毛庆祥撤了施家干,以自己的亲信取代,温派人物敢怒而不敢言,就重抄当年反魏的老谱儿,制造“小罢工”,一连几天不把译出的密电送到毛庆祥那儿去,企图迫使毛庆祥投降。不料毛庆祥并不屈服,他找池步洲谈话,告知温派发动“罢工”的原因及目的,要池步洲以国事为重,带领原军政部的人马成立一个“专员室”,任命池步洲为主任专员,其余四人为专员,以后第四组收到了密电,就送到专员室来交池步洲等人破译。

池步洲等人在第一组都是骨干力量,组内温派人员所进行的破译方法和密电本子,就是池步洲从军政部合并过来上交的本子。池步洲见温派人员用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却又长期压制他们五人,本来就心怀不满;如今温派又发动了权势之争,不以抗日为重,甚至搬出“罢工”故技,更其看不惯,就一口答应下来。

毛庆祥的这一招,为温派人物所始料不及,“罢工”罢不出什么名堂来,无可奈何,只好鸣金收兵。

池步洲等人,虽然成了“专员”,职称好听了些,但薪金照旧。不过长期受到排挤,现在有了扬眉吐气的日子,心情却舒畅多了。从此,本来是一二组之间的比赛,变成了专员室与一二组之间的决赛,竞争更其激烈,成效也更见其大。

毛庆祥“主政”之后,为了笼络人心,或曰为了精诚团结,统一意志,不闹矛盾,齐心努力于破译工作,除了每周一次的各组联席会议,召集各组组长、科长、专员研究工作之外,还放出一把火:即遴选室内对密电破译有突出贡献者十人晋见蒋介石。这十个人,是一二三组正副组长加上三个研究人员和池步洲,时间在一九四一年初。当日由毛庆祥带领,到委员长侍从室小客厅坐等,不久蒋介石出来,身穿黑色呢军装,光头不戴帽,微笑着向大家点点头。众人起立,他叫大家坐下,然后由毛庆祥称名道姓地一一介绍。蒋介石也不坐下,先说了几句“好久不见”之类的客套,接着说:“你们很辛苦,每天要译出许多日本密电报,我天天都要看,很有价值……”蒋介石讲完了话,毛庆祥又介绍了一下军技室的现况和奋斗目标。最后由霍实子代表大家感谢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见,表示一定竭智尽力完成破译任务,以报党国重托等等。蒋介石听了频频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就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还说“你们以后随时都可以来见面”——这当然是客气话。不过自始至终,和颜悦色,既不端架子,也不装腔作势,说话也不是命令口气。他这个阎王,比起小鬼儿魏大铭来,可亲切多了。

对于“领袖接见”,当时人们并不怎么重视。至少池步洲并不觉得有什么“殊荣”。因为他在中央广播电台,经常可以看见蒋介石;重庆的老百姓,也常常可以看见他坐着敞蓬汽车在黄山脚下、重庆市内或国府路一带来来去去,并不像后来宣传的那样“警卫森严”、出行必“清道静街”的。

不过整个军技室却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重,而且果然也起了“安定团结”的作用,特别是温派人物,从此都听毛庆祥的号令,不再横生是非,至少表面上不再闹小宗派了。

到了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三日,池步洲破译了日本海军将要偷袭珍珠港的密电以后,终于名声大震。

这是池步洲一生历史上值得大书一笔的不朽功勋,本文下面将特辟一章,专门介绍。